第一次见到画师洪啸是在延庆路141号双清楼，这里是著名画家程十发先生的旧居。前不久，他在这儿3楼的Donxi工作室里举办了一个名为“荡马路”的城市速写插画展，把他这几年在上海街头走街串巷画下的速写展现给了大家，展现出了他眼中的海派小马路。
洪啸说，按照本来的计划，展览在11月30日就结束了，没想到大家还挺热情的，“之前Fu大爷（自媒体博主）来了一次，后面每天都挺多人来看，我们就让展览再延后了几天。”
果不其然，在采访过程中，赶着“末班车”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说自己是看了Fu大爷的视频而来，大家探讨着画作、海派文化、个人对速写的理解……小小的空间里除了那些静态的上海城市街头速写，更是多了几分市井的人情味。
参观者大都以社交媒体上的名字称呼他，有些喊“红笑老师”，有些则称他是“波鲁克老师”。洪啸说，他最喜欢的一个动画角色，便是宫崎骏《红猪》里无拘无束的飞行员波鲁克，玩儿了个谐音梗后就有了“红笑-波鲁克”的名字，而因为喜欢速写，他的社交平台就叫“波鲁克的速写薄”。大家对于洪啸的这些城市速写都津津乐道，每一幅都有着只属于“波鲁克”的独特风格，看似随意的笔触，却对人物和色彩有着细腻又大胆的理解。聊起这些画的诞生，他说大部份都是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瞎“荡”下诞生的产物，“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就会坐下来拿出小本子开始速写，大家看到的画是结果，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在这过程中‘荡马路’的心境。”
在上海city walk，已然是当下最时髦的事情之一，而这在沪语中叫做“荡马路”，一个“荡”字便增添了不少灵气。洪啸笑言，“荡”这个字让人很有画面感：“感觉就是手里没拿什么东西，在那里晃来晃去，甚至可能穿得也很随意，总之就是一种身心特别放松的状态，感觉所到之处都像是自己的舒适区。”在日常，他随身都会带着个小本子，就算去医院看病，在等待的过程中都会画上几笔记录下医院里的人与事，而如果是想要去“荡马路”，他就会背上自己的工具包，而这个看似不大的双肩包更像是个会变形的百宝箱，打开就可以变成一个小马扎，也可以用作置物架，包里面本子、颜料、画笔各种工具应有尽有，以便他走到哪里画到哪里，没有约束，更不受限制，这的确很“波鲁克”。
采访当日，我们聊着聊着就一起荡到了东湖路、延庆路和富民路的交叉口，那里有着“国歌之父”田汉的雕塑，恰逢周边学校放学，街心花园里围绕着不少嬉闹的孩子们，背着“百宝箱”的洪啸一下来了灵感。
背包一打开，孩子们便簇拥上来，好奇地看着这些工具。洪啸说，他在街头速写的时候，也经常有人“围观”，不过大多数上海人都有着“边界感”，他们往往是静静地看着，偶尔会聊上几句，这样的状态也令他感到松弛。说罢，他掏出口袋里的另一册小本子给记者，“一起来画吧，速写其实谁都可以，画出你眼中看到的东西就可以了，不要担心画得不好，而是要享受过程，可以有自己的观察和阐述。”
一幅速写的完成，要花上几十分钟甚至更久的时间，如果不是“很闲”，谁能总有这样雅致这样边走边画？而令人意外的是，洪啸的本职，居然是在互联网大厂上班，可能正是这样一得闲就出来“荡”的习惯，让他看起来没什么“班味”，“我自己本身工作也是和画画相关的，上班的时候更主要的是去满足公司的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它可能会限制你的发挥和想象力，而城市速写的话，完全是我自己的喜好，这一刻的情绪和想法。”
不知不觉，洪啸笔下的田汉雕塑速写便已成型，他用了各种层次的荧光色来表达雕像背后的那秋日红枫。有一位母亲带着一双儿女坐在了附近，看到洪啸在作画，她也拿出了孩子们的画给我们看，稚嫩中带着天马行空的想象，格外有趣。交谈之间，洪啸另起一页开始了新的创作，他将眼前温馨的景象用略为抽象的线条描绘了下来，“一心二用”中，又一幅简单的速写诞生，让母亲和孩子们大为惊讶，而这样的小人物、小风景在洪啸的速写本里比比皆是，画完以后，他有时还会在一旁写上只言片语，这些速写宛若是洪啸的“朋友圈”，让人翻阅得津津有味。
“荡马路”的收获还有很多，例如前些天延庆路上新开了家网红店Pingu食堂，有着转溜眼睛的企鹅门头非常吸睛，引来了许多时髦青年们打卡。洪啸路过时觉得新奇，便拿起了画笔记录下了小店门外的景象，不仅将画送给了店家，还把速写做成了动画上传到了社交平台。店家收到画作格外惊喜，还给洪啸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这意料之外的收获给彼此都带来了难能可贵的情绪价值，也让人与人有了新的连结。洪啸感慨道，上海市区的街道，都有着很强的生活气息，这里有“原住民”。也有很多新鲜事物，城市一直在更新，但也保留着原有的底子，“老街上时不时会有新的网红店，不同人对待这些都有着各自的看法，其实这也是一种文化的冲撞，但同时也是是一种融合。”这是属于上海独一份的气质，而这样的小街小景，在洪啸的速记本里还有很多。
这些年来，洪啸在上海的小马路上“荡来画去”，留下了数不清的速写和回忆，问及他心中的上海马路“第一名”，他毫不犹豫地提到了永嘉路。在洪啸的记忆里，他最早就是在家人的陪伴下从永嘉路开始画街景的，如今的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咖啡馆，还有各式各样的历史建筑，更是非常“出片”，“城市的街头巷尾都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喜欢一条马路，它可能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好看，还有陪伴你的意义。”洪啸说道。
在采访的最后，洪啸让记者在自己速写上签下名字，因为画得实在是随意，有些羞于落款，他笑着说没关系，每一个有感而发的瞬间都值得被记录下来，速写可以是工具，更可以是作品，从画面中留下的是生活百态和对这座城市的热爱，而这些自由的笔触也像是洪啸不被定义的人生，鲜活的、真切的、炙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