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重点
01AI数据分析公司Databricks完成86亿美元融资,目标总额100亿美元,估值飙升至620亿美元。
02CEO Ali Ghodsi表示,现在AI泡沫已经到顶,许多初创公司徒有其表,获得如此高的估值。
03他认为,Databricks的大部分生命周期将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度过,尽管目前还没上市。
04此外,Ghodsi表示,尽管现在资本越来越容易获得,上市的价值确实在这些年有所降低。
05最后,他呼吁保护硅谷的优势,继续发扬光大,推动美国经济的动力。
以上内容由腾讯混元大模型生成,仅供参考
Ali Ghodsi:
什么是泡沫?
现在一个只有五个人、没有产品、没有创新、没有知识产权,只是几个应届毕业生创立的公司,就能获得数亿甚至数十亿美元的估值。
这些创业公司什么都没有,就能获得这么高的估值,这不是泡沫是什么?
作者 | Eric Harrington
12 月 18 日,一则金额惊人的融资消息引发科技界轰动:AI 数据分析公司 Databricks 宣布完成 86 亿美元融资(约合人民币 626 亿元),目标总额 100 亿美元的 J 轮融资已完成近九成。这笔资金不仅超越了 2023 年 OpenAI 创下的 65 亿美元融资记录,更让这家成立 11 年的公司估值飙升至 620 亿美元,超越了主要竞争对手 Snowflake。
“如果你知道某个大企业的名字,很可能他们正在使用 Databricks。”在美国商业新闻网站 Axios 的 AI+ 峰会上,Databricks 联合创始人兼 CEO Ali Ghodsi 接受采访,并如此描述公司的市场地位。
成立于 2013 年的 Databricks 由七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教授和数据科学家创立,是数据湖仓(Lakehouse)架构的开创者。公司将数据仓库的结构化存储与数据湖的灵活处理相结合,为企业提供统一的数据分析平台。在生成式 AI 浪潮兴起后,公司迅速加码布局:2023 年斥资 13 亿美元收购 MosaicML,今年 3 月发布开源大模型 DBRX,12 月又与 Meta 合作引入 Llama 3.3 70B,持续强化其 AI 技术实力。目前,超过 60% 的财富 500 强企业都在使用 Databricks 的解决方案。
在最新采访中,Ali Ghodsi 分享了几个精彩细节:
对于此轮融资,原本计划募集 30-40 亿美元,但当消息传出后,投资意向总额飙升至 190 亿美元,“我当时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在回应是否会在 2025 年上市时,他表示这仍是一种可能,“从理论上说,明年是最早的可能时间点,但也可能会是后年。”;
谈及 Databricks 与 Snowflake 的竞争时,他透露公司曾有一个名为“Snowmelt”(雪融)的项目,专门针对 Snowflake,“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最引人深思的是他对 AI 行业现状的警告。他直言现在“AI 泡沫已经到顶了……许多一无所有的初创公司被估值 10 亿美元,这就是所谓的泡沫”,并将当前形势与 90 年代末的互联网泡沫相比较;
展望未来,他特别看好 AI 在医疗和教育领域的应用,“想象一下那个改变行业的应用,你有一个看过数十亿病例的个性化医生,能给你最佳的医疗建议。”
采访者:你出生在伊朗,年幼时父母带着你逃难到瑞典,在那里完成学业,最后成年后来到美国从事学术研究。这段经历让人印象深刻。回顾你的成长历程,有哪些体会和感悟对你现在领导 Databricks 特别有帮助?
Ali Ghodsi:好问题。我认为人最大的局限就在于,我们都会本能地设防,这常常让我们看不清事实的真相。我很幸运,在成长过程中经历了多个不同的环境,接触了不同的学校、国家、宗教信仰和社会阶层。这些经历让我深刻领悟到一点:要学会换位思考。
这对 CEO 来说尤为重要,因为你要面对客户、员工、产品、销售、人力资源、市场营销、财务等各个团队。你需要思考:他们是怎么想的?会有什么反应?如何调动他们共同朝一个目标努力?最关键的是要学会反向推演:他们会怎么理解你传达的信息?这些都是我从经历中学到的宝贵经验。
正因如此,当有人跟我说:“我不想搬到新城市,因为不想让孩子换学校,现在这个年龄段不适合变动。”我都会说:“不,恰恰相反,就该让他们经历这个。让他们适应新环境,体验不同的学校。这种挑战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种财富。”
采访者:你说过,公司文化是 CEO 文化的折射,企业价值观源自于 CEO 的价值观。那么,Databricks 的文化中体现了你的哪些特质?
Ali Ghodsi:是这样的。我觉得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会被早期经历塑造,就像第一份工作会在你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我是从学术研究起步的,读完博士后继续做研究工作。所以我保持着研究者的思维方式。我们公司的核心文化原则之一就是“追求真相”(truth-seeking)。这正是研究工作的精髓。寻求真相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它往往难以捉摸,事实也会随时间演变。但作为研究者,你要学会克制情绪,放下成见,专注于一个目标:这个问题的本质是什么?背后的真相是什么?这已经成为了 Databricks 的核心文化基因。这在商业世界并不常见,在许多大公司里,人们更擅长的是向上管理,说些“正确的话”。
采访者:这个理念在小规模团队中容易实现,但现在你们已经发展到拥有数千名员工的规模了。要如何确保这种文化能够始终保持下去?
Ali Ghodsi:文化建设主要靠三个支柱。首先是招聘环节,我们会根据文化原则来评估每一位候选人。比如说“追求真相”这一点,考察起来其实很简单。我会问:“能说说你最近一次犯的错误吗?讲一个你真实经历过的失误。”比如我就可以说,昨天没有及时报告融资情况就是一个错误,这种坦诚的态度就很好。通过这样的对话,你能感受到一个人的特质。那些回答“可能就是有时候工作太投入了”的候选人,和那些能够直面承认“确实,那次我搞砸了”的人,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把好招聘关只是第一步。如果想更进一步,还要在晋升机制中强化文化导向。这意味着在评估晋升时,要认真考察员工是否真正践行了这些文化原则。这一点其实很有挑战性,因为你可能会遇到一些业绩非常出色的员工,为公司创造了巨大价值,但他们的行事风格与公司文化并不契合,他们的成功可能源自其他因素。
第三个支柱是绩效管理。对于那些与文化不匹配的员工,我们需要做出决断。也许是招聘环节出了偏差,也许是晋升决策有误,但一旦发现这种不匹配,关键是要有勇气采取行动,该调整的就要调整。
采访者:公司创立时有七位联合创始人,对吧?我没记错的话,他们现在都还在公司?你是第二任 CEO,但所有人都留下来了。这很不寻常。即便是只有两位联合创始人的公司,到现在通常也会有人离开。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让大家都选择留下?能谈谈这个团队的特点吗?
“把财务团队关在门外”
采访者:Databricks 与其他风投支持的创业公司相比有个显著特点,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估值和融资规模的关系,你们进行了多次大规模收购,其中有几次超过了十亿美元。
在收购另一家公司时,即便是较小的团队,你们如何处理文化融合的问题?因为即便创始人的理念契合,但那些并非经过 Databricks 严格招聘流程筛选的员工,可能与公司文化并不匹配。
Ali Ghodsi:文化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因为公司的文化就是 CEO 个性的投射。如果收购对象的 CEO 理念契合,那就没问题了。
采访者:相比获取技术,这个因素对你们来说有多重要?
Ali Ghodsi:很多公司的做法是,让并购团队去评估收入增长、财务状况,然后计算估值。他们会做大量财务分析、Excel 运算,最后说服自己这是个好交易。我们恰恰相反,这些是最后才考虑的。我们首先关注的是人。文化契合度是我们的第一评估标准。我们会花大量时间研究对方:这个人是什么背景?有什么经历?能找到什么公开资料?然后我们会与他们深入接触。
为什么这么看重人?因为我们要一起工作。过去的成绩固然重要,但更关键的是未来五年我们能否真正协同。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关注产品:这是个什么样的产品?创新点在哪里?知识产权如何?最后才是让财务团队介入分析。
采访者:关于先前 Databricks 对 Tabular 的收购,你们甚至考虑财务数据吗?Tabular 的年度经常性收入还不到 500 万美元,你们却支付了 18 亿美元。财务团队有参与这个决策吗?
Ali Ghodsi:(笑)我们确实把财务团队关在门外了。但 Tabular 这个案例很特别,因为我很早就在关注这位创始人了。在他创立 Tabular 之前,在他还在 Netflix 工作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试图说服他来 Databricks 工作。所以这是一个我跟踪了很多年的目标。我们很清楚自己在买什么。
Tabular 创始人 Ryan Blue
采访者:聊了那么久,我还没向读者介绍 Databricks 究竟是做什么的。让我这样问吧,如果你在酒吧遇到一个对 AI 或技术完全不了解的人,你会怎么解释 Databricks 的业务?
Ali Ghodsi:是这样的,以财富 500 强企业为例,其中 60% 的企业都在处理海量数据。但这些数据不会自己组织自己。在后台需要大量基础性的工作来组织这些数据,确保数据安全,这一点特别重要,因为现在网络攻击无处不在,各种黑客都在试图入侵这些公司。在确保数据安全的基础上,还要能从中获取洞察。
这些洞察包括两个维度:
一是回顾性的,比如“上周的销售额是多少?这个产品在日本市场表现如何?”
二是前瞻性的。这就涉及到 AI 应用,比如预测哪些客户可能流失?某个产品应该储备多少库存?再比如生成式 AI 的应用。
JetBlue 航空就用我们的技术来处理航班延误时的问题:发生了什么?应该去哪个登机口?这是一个可以直接对话的生成式 AI 应用。
“AI 泡沫到顶了”
“现在的 AI 就是 1997 年的互联网”
采访者:你说你认为 Databricks 最终会以上市公司的身份度过大部分时间。但是你们有一些同行却在说,上市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带来的麻烦远大于收益。除非被迫,否则他们真的不想上市。从你的角度来看,最终上市是否有价值?不管是明年还是后年?为什么一定要上市?现在私募市场资金充裕,你们完全可以继续融资,就像 Mars 那样。
Ali Ghodsi:首先,融资 100 亿美元是非常累人的。我要协调这么多方之间的巨额交易。
采访者:这就是为什么你们雇了一百个财务人员,他们会处理这些事情。
Ali Ghodsi:话是这么说,但我不能完全放手不管。这是一个巨大的后勤工作,要不断协调这些交易,这是不上市的第一个原因。第二,上市是一个重大的营销事件,这是我们还没有用过的筹码,我们在留着以后用。这对提升知名度有很大帮助,特别是在美国。虽然我们是一家国际化公司,但美国仍是我们的主要市场。这点价值不容低估。
我认为随着资本越来越容易获得,上市的价值确实在这些年有所降低。比如说在 10-15 年前,如果你想获得这种规模的资金,除了上市别无选择。现在情况变了,但尽管如此,我们仍会上市。我们现在就在按上市公司的标准在运营。
采访者:这轮融资后,从估值角度来看,你们现在已经超过了 Snowflake。自从 Frank(Snowflake 原 CEO)离开后,你似乎在暗示 Snowflake 不再是你们的竞争对手,至少从你们的角度来看是这样。如果 Snowflake 不再是目标,那现在你们的目标是谁?
Ali Ghodsi:这就像在打牌,有人发给你一手牌,你看了看发现牌特别好。这种时候你在想什么?你会想:“千万别搞砸了。”
我认为对 Databricks 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搞砸。要善待员工,确保公司安全稳定,继续保持创新。不要失去我们最初那种源自研究的创新基因。如果我们能做好这些,好事自然会发生。我们不需要过分关注其他。
采访者:你不觉得需要一个目标吗?我不是说非得是敌人,但就是那种更大的公司,那个你想追赶的 CEO。从外界来看,这似乎一直是 Databricks 的 DNA 的一部分。
Ali Ghodsi:确实,我们曾经有一个叫“Snowmelt”(雪融)的项目,专门针对 Snowflake,我们当时确实把他们妖魔化了。但说实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采访者:我就直说吧——现在没有类似“缩小与 Salesforce 差距”之类的项目了吗?
Ali Ghodsi:没有了,我们现在与 Salesforce 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我们很喜欢他们。
采访者:你们确实和很多公司都有合作。
Ali Ghodsi:是的,我们现在是友好的合作伙伴。
采访者:你最近提到一个观点,你把现在的情况比作互联网泡沫后期。回想 1996-1998 年的时候,有很多搜索引擎,数量众多。最后一个新公司横空出世,击败了所有人。现在你们与许多大型生成式 AI 公司都有合作,他们既是你们的客户,某种程度上也是竞争对手。你觉得他们中的很多会不会像 Lycos 和 AltaVista 一样消失,我们会不会看到这些获得巨额融资的公司最终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Ali Ghodsi:我认为会这样。不过,我们也要提醒大家,1997 年时也有一家叫亚马逊的小书店。我还记得,因为我年轻时写硕士论文时研究过它。顺便说,这也是我父亲唯一做过的一次股票做空。
当时的情况是,他们在网上卖书,人们都说这显然行不通,觉得谁会傻到在网上输入信用卡信息?没人会这么做。但看看现在。这家公司依然屹立不倒,而 Lycos、AltaVista 和雅虎都已不在。确实,它们与现在一些大模型公司之间似乎有一些相似之处。
采访者:我同意你的观点。我觉得人们现在过于关注眼前的事情,但我认为我们会看到重大变革。在未来十年,我们会看到诞生一些全新的巨型公司,它们现在可能还没有成立。最大的挑战是很难预测它们会是谁,就像 1999 年时谁能预测到 Twitter、Airbnb 或 Facebook?那时我们都在关注路由器、思科这些,还有 IT 行业。对了,还有 Pets.com。
Ali Ghodsi:预测这些事情确实很难,但让我举个我认为很有可能的例子。以医疗健康为例,这个行业占美国 GDP 的 17%,对在座的每个人和他们的家人都至关重要。如果现在还不重要,在你生命的某个时刻一定会变得极其重要。想象一下那个杀手级应用——抱歉,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想象一下那个改变行业的神奇应用,你有一个看过数十亿病例的个性化医生,能给你最佳的医疗建议。你愿意为这个付多少钱?我觉得会很多。
但这家公司现在还不存在,我也不认为会是现有的任何一家公司。教育领域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很关心孩子的教育。现在教育在风投圈并不是一个热门领域。实际上,风投们总说永远不要投资教育,在这个领域你永远不会成功。
但我认为在这个新时代,他们错了。这很明显,我们现在用大语言模型做什么?它们基本上就是私人教授,可以一直陪着你学习。所以我认为这个领域会有很多发展。当然,我也认为现在一些公司确实很了不起,他们已经取得的成就令人惊叹。也许其中的某一家会成为下一个亚马逊,在未来 10-20 年里生存下来。
采访者:今年五月我见过一次 David Sacks,他现在即将成为“AI 沙皇”,还管着加密货币。如果你是在和 Sacks 对话,你会劝诫他什么?
Ali Ghodsi:我觉得对监管要谨慎一些。去年我们经历了一波监管狂潮。我们有这些算力统计,然后是各种行政命令、欧盟法规,还有政治因素和公司的监管套利等各种情况。当时我们担心这些 Scaling Law 会创造出超级AGI。现在看来 Scaling 遇到了瓶颈,那些担心的事情似乎并不会发生。
【编者注】David Sacks 是“美国支付宝”PayPal 的首席运营官,也是“PayPal 黑手党”的成员之一,更是马斯克的老乡。
今年 David Sacks 又被白宫任命为首任“加密货币和人工智能主管”,人称“加密和 AI 沙皇”,故有此问。
Ali Ghodsi: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当然要保持关注,而且这一点已经广为人知——要关注具体的使用场景。我们不希望看到那些对社会有害的应用。但这和说“别做任何 AI 研究”或“让我们限制研究”是不同的。我记得当时有人说“暂停六个月,什么都别做,六个月后再重新开始”,这种想法很荒谬。
采访者:最后一个问题。说回你自己的经历,作为一个难民来到欧洲,后来成为了一家美国公司的领导者。当你思考硅谷的发展,思考你的公司和其他类似公司的发展时,对于美国的移民政策,无论是针对技术人才还是非技术人才,你有什么看法?这些政策可能会如何改变?
Ali Ghodsi:我不知道政策会如何改变,但我确实在欧洲也创办过一家公司。我很爱欧洲,从内心来说我也算是个欧洲人,毕竟我在那里长大。但在那里,我不可能创造出 Databricks 这样的公司。硅谷非常特别,这里是多种因素完美结合的产物。首先是资金,在欧洲你根本不可能融到 100 亿美元。
但这只是其中之一。第二个因素是这里有非常有干劲的人才,他们来到这里,愿意做出巨大牺牲,每周工作 100 个小时,放弃生活中的一切。他们愿意承担巨大风险,拼命工作。再加上这里的大学和附近的研究实验室,这种组合真的很独特。我希望我们能保护好这些优势,继续发扬光大。我认为这是美国 GDP 增长背后的秘密引擎,是推动经济的动力。我希望我们能守住这些,但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