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归来,瑟瑟发抖的美国盟友们,只能坐等被“宰”?

核心要点:

1、 特朗普肯定不会退出北约。他对北约的批评、威胁其实是“以退为进”,其目的是以此要挟北约其它同盟国在防务方面承担更大的责任。虽说美欧关系不至于进入到“历史的冰点”,但是肯定会遇到非常大的挑战。

2、 冷战结束后,美国国内的政治极化越来越严重,两党很多理念政策完全背道而驰、外交政策也大相径庭,导致其盟友对美国外交政策的连续性感到担忧。

3、 如果特朗普2.0时代确实采取了更加体现保护主义的政策,面对与美国之间贸易的不确定性,美国的盟友很可能转向与其他国家、地区建立新的贸易关系,从而减少对美国的依赖。

4、 如果从中美竞争的角度来看,特朗普会重视非洲,但在美国的全球战略棋盘中,非洲基本排在优先级的最末位。未来美国大概率会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与拉美地区的关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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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特朗普胜选将全球视野再次集中到美国政界。在特朗普2.0时代,美国与其传统盟友关系的会有哪些可能的变化?这些变化又会如何影响全球的政治经济格局?特朗普所奉行的“美国优先”战略是否会延续?拜登与特朗普的政治交接是一脉相承还是大相径庭?本期洞见美国邀请到了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韦宗友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王罗千惠,一同解读特朗普2.0时代。

本期整理编辑:罗钰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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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主持人:特朗普再次执政后会重新定位美国和其传统盟友的关系吗?其政策是否会有较大调整,如若调整,会遵循何种原则?

韦宗友:特朗普和拜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对待盟友的态度。

2021年拜登执政后明确强调——他们高度重视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并认为美国遍布全球的盟友和伙伴(简称“盟伴”)是不可或缺的,必须要与“盟伴”紧密协作、共同维护美国所谓的全球领导地位。而特朗普对国际主义持怀疑态度,其外交政策的基本理念就是“美国优先”,他认为北约、亚太等“盟伴”体系都应服务于美国整体的对外战略目标,而非美国服务于“盟伴”利益。

虽然二人在理念上存在差异,但总的来看,特朗普在第一次任期内还是维护了美国的“盟伴”关系,那么在其第二次任期内肯定会进一步落实“美国优先”。值得注意的是,即使美国与其“盟伴”之间存在矛盾,但该合作体系仍能够正常运转。

主持人:特朗普是否会继续推行孤立主义外交政策并减少参与国际事务?这一行为又会如何影响美国和全球盟友在国际事务中的合作?

王罗千惠:首先澄清一下概念。无论是特朗普1.0时代或是拜登时期,抑或是即将到来的特朗普2.0时代,都不能被简单归为“孤立主义”外交政策,最贴切的说法是采取“美国优先”的外交政策。

至于特朗普2.0政府是增加参与还是减少参与,其根本上还是要看政府如何进行利益判断,但在我看来,基本上还是会延续1.0时期的基本方向。

美国与其盟伴的关系,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首先,盟伴关系的稳定性很有可能会降低,盟伴的概念可能会被弱化或改变,大国竞争的色彩会加重。其次,在区域战略方面,特朗普就任之后可能会强化“印太战略”的概念,延续四方安全对话机制,尤其是注重印太地区军事硬实力的战略布局,有可能会实行更加现实主义的盟友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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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主持人:特朗普2.0政府对于亚太地区的政策会有什么变化?这一变化又如何影响这一区域的经济和政治安全?

韦宗友:拜登政府延续了特朗普在其第一任期内出台的“印太战略”,即一方面向日韩盟友施压,要求他们分担更多的防务负担,但另外一方面也注重拉拢多方关系、建立一个排华集团,在亚太地区制造对立。在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内,他可能会继续推进“印太战略”。

“印太战略”的核心支柱是安全支柱。注重强化美日、美韩、美澳的军事同盟关系,同时继续发展和印度、越南的安全伙伴关系,维持“美日印澳”的四方安全机制。另外,未来的美国国务卿卢比奥也认为要集中精力经营亚太地区并继续加大“接触”,即维持与“盟伴”的多边安全机制。

经济方面,拜登时期以“印太经济框架”为主,希望以这一排他性的经济集团提升美国在亚太地区的经济影响力。目前在“印太经济框架”四大支柱(贸易、供应链、清洁经济、公平经济)中,已经达成了除贸易支柱外的三个方面的协议,去年11月,受到美国方面态度的影响,“贸易支柱”谈判未能收获“早期成果”。

但特朗普在竞选时曾表示,入主白宫后要退出“印太经济框架”,主要原因在于他认为任何带有多边性质的经贸协议都可能会对美国不利,这一观点具有浓厚的贸易保护主义色彩。所以特朗普在其执政后大概率会加强供应链安全的保护,一方面鼓励制造业回流,如果无法回流,则在其“盟伴”之间确保美国的供应链安全。

主持人:我们看到今年以来,日韩政坛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在特朗普的新任期内,美日、美韩关系可能会如何发展?

韦宗友:石破茂在当选后发表了一些言论,他认为美国的实力已经下降,日本或许能够与美国平起平坐,同时对“美国还能不能向日本提供安保”提出疑问,还提出希望增强日本的自卫能力、允许美国把核武器运来日本的要求——这也反映出当下日本的政客对美日同盟关系的未来心存疑虑。

虽然特朗普认可日本依然是美国在亚太地区最主要的盟友之一,但这些言论在特朗普听来还是非常刺耳的。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内,安倍与他建立了非常良好的私人情谊,但目前来看,石破茂和特朗普之间并没有太明显的个人关系。

今后美日之间能不能建立紧密关系以及总统之间的关系如何发展,仍然存在疑问。

韩国方面主要还是担心,特朗普再次赢得大选会在驻韩美军费用分担的问题上继续向韩国施压。所以在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前,尹锡悦政府就已经和拜登政府就驻韩美军的费用分担问题达成协议,即韩国部分增加驻韩美军费用的分担,但增加幅度非常小,并以此作为与特朗普政府“讨价还价”的筹码。

特朗普一向认为美国的欧亚盟友在防卫方面的支出远远没有达到北约所规定的“占GDP的2%”,是在搭乘美国便车,才会要求其盟友提高防务开支。所以,虽然不排除美国假借军费的问题向其盟友国家施压,以获得更多政治筹码,但考虑到特朗普的外交理念,以及在其第一次任期内未就此问题与韩国政府达成使双方满意的合作,特朗普上任后,大概率会推翻拜登政府与韩国政府达成的合作,双方在提升驻韩美军费用问题上继续展开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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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主持人:特朗普在执政后对于北约的军事伙伴会进行何种表态?是否会真的有退出北约的计划?

韦宗友首先,特朗普肯定不会退出北约。他对北约的批评、威胁其实是“以退为进”,其目的是以此要挟北约其它同盟国在防务方面承担更大的责任。另外,美国国内目前也面临一系列的问题,包括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政治极化、社会撕裂、非法移民等,实行收缩战略、要求盟友承担更多责任可以为美国政府处理亚太事务与国内问题留出更多精力。

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就威胁过,全球出口到美国的商品都需要加征关税,他认为欧盟与美国的对外贸易必须对等,即使是盟友也不会网开一面。这一论断,一方面是威胁,另一个方面也是希望欧盟在经贸问题上能够更多地和美国站在统一战线,以便在全球性经贸问题的谈判中提升筹码。

其实,整个欧洲都对特朗普的回归感到担心和忧虑。首先,他们觉得特朗普太捉摸不定了,其真实意图和政策难以捉摸;其次,欧盟非常担心安全问题,即特朗普指责欧盟没有提升防务开支,甚至威胁要退出北约;最后,在经贸问题上,特朗普也频频向欧盟施压,如果不满足他的条件就要面临关税上涨的窘境。虽说美欧关系不至于进入到“历史的冰点”,但是肯定会遇到非常大的挑战

一直以来,欧盟对美国的情感比较复杂。他们认为欧洲是世界的重要一极,其实并不愿意做美国的“小弟”。如果美国无法在俄乌冲突的背景下像冷战时期一样保障欧洲的安全问题,双方同盟就失去了核心作用和维系的必要,这一现状又会促使欧洲逐渐走上“安全自主”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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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主持人:12月初美国现任总统拜登访问了安哥拉,并提到了全力推进“洛比托走廊”。“洛比托走廊”是什么?拜登在卸任之际前去访问非洲到底是一种政治表演,还是确有深意?这一表态能否被特朗普政府所接纳?

韦宗友:“洛比托走廊”是2023年美国、欧盟、安哥拉、刚果金和赞比亚与非洲开发银行和非洲金融公司共同签署的协议共同开发的。多方希望能够修建一条长达2000公里的铁路,把安哥拉、刚果金以及赞比亚连接起来,通过这一基础设施带动非洲国家的矿产能源以及农业发展。

拜登政府希望通过这一协议,保证关键矿产供应链的安全,把非洲的重要矿产资源出口到美国。但从实际情况来看,美国在基建方面的成绩并不好,“洛比托走廊”的铁路修建对美国而言,可以说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特朗普执政后肯定会反对这一协议,因为特朗普本身的外交政策理念就是美国优先,在他看来,这一协议的实际作用微乎其微,完全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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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特朗普执政后将对非洲持何种态度?美非关系会如何发展?

韦宗友如果从中美竞争的角度来看,特朗普会重视非洲,但在美国的全球战略棋盘中,非洲基本排在优先级的最末位。另外,考虑到古巴出身的国务卿卢比奥更加关心拉美事务,美国国内的一系列政治问题也与拉美密切相关,未来美国大概率会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与拉美地区的关系上,美非关系不会有太多实质性的进展或改变。

提到拉美,在特朗普的第二个任期内,他毫无疑问会对拉美国家,尤其是墨西哥及其南部邻国,展现出强硬态度。首先,在美国民众最关心的移民问题上,特朗普会兑现竞选承诺,即大规模遣返滞留在美国的非法移民,如果墨西哥不配合,美国将加征25%的关税。

其次,在毒品问题上,特朗普多次提到,毒品滥用已经成为当下美国的一个严重社会问题,所以他会在毒品管制上对拉美诸国进行严厉施压,要求他们配合。另外,美国和拉美各国也会就经贸失衡问题再次博弈。

如今,拉美地区也出现不少右翼政客,特朗普也会通过这些政治群体,进一步巩固美国在拉美的影响和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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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主持人:美国总统的更替,对于其合作伙伴而言是否意味着不确定性的增加?特朗普上台改变外交政策后美国的政治信誉是否会大打折扣?

韦宗友:这是肯定的。

美国在冷战时期保持着一条,即两党不管在国内问题上有多大的分歧,但外交政策上保持一致。这一“共识”在冷战结束之后就逐渐瓦解了,三十多年以来政治极化越来越严重,两党很多理念政策完全背道而驰、外交政策也大相径庭,导致其盟友对美国外交政策的连续性感到担忧。特朗普更是反复多次强调“美国优先”,无论国际上如何评判美国,先把美国国内的事情做好,不让别人占便宜。所以信誉和形象特朗普看来都是浮云,最主要的是美国能获得什么。

主持人:美国优先的政治理念如何影响美国的外贸关税或市场准入?

王罗千惠:特朗普第二任期内的经贸政策还是会有浓重的保护主义色彩。

特朗普日前宣布提名的商务部部长霍华德·卢特尼克,是实施广泛关税提案的公开支持者。特朗普还提名斯科特·贝森特领导财政部,贝森特曾公开表示,将支持特朗普的减税政策以及对贸易不平衡的严厉处理,特别是特朗普的关税计划。

如果特朗普2.0时代确实采取了更加体现保护主义的政策,那么很可能会加剧美国与盟友间的贸易紧张关系,同时影响到双方企业的竞争力。美国也很有可能会在特朗普2.0时代重新审视甚至是退出现有的区域贸易协定,继而对全球贸易规则带来影响。面对与美国之间贸易的不确定性,美国的盟友很可能转向与其他国家、地区建立新的贸易关系,从而减少对美国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