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作家张大春的作品里有这样一段话:“她的名字叫颍川秀敏。我说颍川是个姓吗?她说,当然,是贵国的所谓堂号,不是吗?张君的堂号是什么呢?”这里说的“颍川”是郡望,即“颍川郡的望族”的意思。我们知道,“颍川”是陈姓的郡望。实际上,各郡的望族不止一姓,颍川郡的望族(或者说以颍川为郡望的姓)有陈、锺、干、乌、赖、姚、虞、田、陆、孙、晁、庾等。一姓又往往有多个郡望,如陈姓的郡望有颍川、汝南、东海、广陵、下邳等。王氏有21个郡望,以太原为著。
郡望的意思是“世居某郡,为当地仰望”。以某地为某姓的郡望的说法是由出引出来的。
“堂号”则是某一男性祖先传下来的系统之名。台湾进士陈登元和陈浚芝分别属于“崇德堂”和“养源堂”。“张君的堂号”可以是“百忍堂”,也可以是“德远堂”(台南)、“世英堂”(台中)之类。
现在讲姓名的故事。姓有双字姓,如欧阳、司马、令狐之类;双字姓里又有双姓相连的姓,如“林廖”、“张简”之类。
双姓相连的情形或出于过继、或由于招赘。当然,也会有其他原由。吴瀛涛《台湾民俗》讲:台湾南部一带有所谓过继子,是从妻族间乞养的,有的冠用生家及养家的姓,而不需同居于养家,也不用买卖的方式。张大春作品里有“如果他肯让林秀雄将来生的第一个儿子姓‘廖’或者姓‘林廖’”之语,说的正是双姓相连出于“过继”的情形。台中《张简氏祖先略记》记录的简氏入赘张家,生子八人,姓张简,则是因招赘婚而来的双姓相连的故事。
另有因避讳而“改姓换名”的故。如“邱”的本字是“丘”,清雍正三年为“避孔子圣讳”改丘为邱。台湾进士施士洁则为避父讳改写师友的名字。施士洁的父亲施琼芳也是进士,施琼芳字星階。曾任安平知县的祁征祥是施士洁的好友,祁征祥的字也是星階。因此,施士洁诗文提到祁星階一律改写为祁辛階、祁莘階、祁莘孩等。
日据台湾时期,日据当局强迫台湾人民改用或取用日本姓名。在此重压之下,发生了几种情况:
一是部分人以“生不改姓,死不改名”相抗争;二是部分人改用了日本姓氏,但巧妙地保持同中国姓氏的联系。如改“李”为“井上”,因为《孟子》有“井上有李”之语;改“戴”为“田井”,因为戴的读音与日语田井相近;改“雷”为“雨田”、改“吕”为“宫内”,用的是拆字法;改“陈”为“颍川”,颍川是陈姓郡望,等;
三是家庭成员里,女改男不改。例如,台湾学者曹永和教授的夫人在日据时期取名花子,其妹取名贞子,而曹夫人的兄弟一名张钰、一名张镇,用的是中国式的名字。我收藏的南投陈姓某家的户籍誊本上,男性成员无一改用或取用日本名字,女性成员里则分别名澄美子、那美子等。后来,根据《台湾人民回复原有姓名办法》(1945.12),曹夫人“花子”改名“若华”,“贞子”改名“明贞”,陈姓某家的澄美子、那美子,则分别回复姓名为陈澄美、陈那美等。
本文作者汪毅夫 全国台湾研究会会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