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学生说他的志向是做一根“摆烂的晾衣绳”时,作为老师,你会怎么做?上海市宝山区广育小学教师查乐就遇到了这样的情景,而还没等她说什么,班里的孩子们就争论了起来:有的觉得这个想法有意思,有的则认为太不思进取。身为班主任,查乐没有急于下结论,而是引导孩子展开了探究。几个月下来,孩子们把“绳子”研究了个透,那个想做“摆烂的晾衣绳”的男生,志向也变成了想做随时能帮助别人的“电工”。
在今年的第十三届长三角地区中小学班主任基本功大赛中,代表上海参赛的查乐荣获了四个一等奖,是获得一等奖最多的教师。班主任工作被誉为“拨动学生心弦的艺术”,查乐是如何“拨动学生心弦”的?
查乐是广育小学四(1)班班主任,已经带了这个班近四年。三年级时,她在班里做了一个主题班会,让学生讲讲自己的志向,结果学生小华“一鸣惊人”——他想做一根“摆烂的晾衣绳”。小华还解释了原因:“做晾衣绳可以整天晒太阳,就算晒几件衣服也不耽误摆烂。”
听到这个独特的志向,班里的孩子们叽叽喳喳争论了起来。查乐没有立即评判对错,而是让大家去讨论这个志向是不是真的摆烂,进而去寻找生活中有哪些绳子,看看这些绳子是不是也“摆烂”。两个星期后,孩子们带回了成果:跳绳,可以锻炼身体;小朋友喜欢翻的花绳,可以带来快乐;家里的窗帘绳,可以绑窗帘;消防绳,可以保护安全;遛狗绳,可以遛狗……
“大家得出了一个结论,其实绳子并不是摆烂的,即便是晾衣绳,也能帮人们晒衣服。”查乐说。随后,他询问小华的想法,小华回答:“我现在想做一根不太摆烂的晾衣绳,你觉得行吗?”“我觉得行!”查乐回答他。
不过,查乐并没有让孩子们就此“打住”,而是又让大家去寻找绳子的起源。“一个星期后,他们又交上来了各种答案,都很有意思,我们在班里进行了展示,大家都觉得原来绳子的起源这么神奇。”查乐接着让学生继续去寻找特殊行业的绳子,这次,一个学生找到了古代航海和古代建筑中用到的绳子的图片,并在班里做了一场个人专述,同学们对于绳子在各行各业都能大显身手又有了进一步认识。此时,小华的志向变成了想做一根“跳绳”,因为他喜欢上了跳绳。
“其实,不同的绳子还蕴藏着人们不同的情韵,大家可以再去找找。”查乐继续布置“任务”,两个星期后,孩子们又带回了丰硕“成果”:端午节蛋兜兜上外婆编的五彩绳,刚出生时父母在自己小手小脚上戴的长命绳,还有过年时收到的压岁绳,这些都蕴含着长辈的爱。
几轮探究后,查乐让学生们总结绳子的特质。而孩子们总结出的三个词——务实、团结、坚韧,让她很欣慰:“你们很棒,我也希望你们能成为这样的‘绳少年’。”
早在一年级时,查乐就在班级里设立了“五色丝岗位”,让不同的孩子担任不同的岗位。从最初被指定岗位,到自主申报感兴趣或能胜任的岗位,再到选择挑战有难度的岗位,孩子们在长程活动中不断务实成长。“班级里,独特而鲜活的孩子个体,就如一根根‘丝’;不同个体之间的互动,就像一根根‘线’。”在带领孩子们探究“绳”的过程中,查乐意识到,不同群体之间纵横交错的互动,以及在此之中形成的群体意识、价值观、向心力等,宛如一根根“绳”。于是,她总结提炼出了在日常班主任工作中的育人理念——“丝·线·绳”共织少年志,并将“绳”作为班级育人特色的载体。
“丝·线·绳,从柔弱的丝到坚韧的绳,体现的是人类劳动与智慧的结晶,更传承着中华传统的优秀美德。”查乐以有形之“绳”健体、审美、促劳,以无形之“绳”育德、润心、增智。组织学生开展“跳绳健身打卡”“跳绳达人小秀场”等主题活动,开展“编手绳”“旧绳新造”等创意手工活动,以“‘绳’的志向簿”为主题开展“绳起源”“绳人物”“绳应用”“绳文化”等项目探索活动。在这一过程中,学生们了解绳子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征程,蕴含的深厚情志与博大文化,同步产生关于“小准绳”的思考。
“老师,你还记得我的志向吗?我现在不想做‘摆烂的晾衣绳’了,我以后要做电工,随时能帮助别人。”今年暑假前,小华主动找到查乐“改志向”,而他的成绩也从原来的班级倒数提升到了如今的中等水平,一手“火星文”字,也因为查乐一句“你的字配不上你的人”而练得工整好看。
一路从区赛到市赛,再到代表上海参加长三角的比赛并取得好成绩,查乐坦言,要不是被学生感动、激励,自己可能没有勇气去挑战。
“去年,学校组织运动会,每个班都要报名,当时的女子400米,班里没有人报。”查乐也曾被“跑步恐惧”支配,因此并没有强求学生参加,但就在她以为这个项目要“空项”时,班里的女生小鱼儿站出来说:“我来!虽然我没专门练过田径,但我参加过铁人三项赛,我愿意试试。”另一个女生萌萌也举起手:“我也很害怕跑步,但我在学网球,耐力应该还不错。”
“还有一个很瘦弱的女生也要参加,听到她要跑400米我的心都提起来了。”查乐感慨地说,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在报名10男10女混合接力时,班里很内向的小怡也报名了。
“她平时都不太说话的,所以一说要报名,同学们都愣住了。”查乐告诉记者,小怡的协调能力不太好,甚至不太会跑步,如果她参加比赛,势必会影响整个接力的成绩。在大家犹豫不决时,查乐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支持,因为一个人想挑战自己从来没挑战过的事情,是很棒的。她还给同学们吃了“定心丸”,只要尽力了,即便是最后一名也很好。
最终,同学们一致决定让小怡参加接力比赛,并重新开始“排兵布阵”。原本,跑得最快的女生被安排在女生最后一棒,方便冲刺,但小怡加入后,这名女生改跑女生第一棒,小怡跑女生第二棒,而男生的棒次也全部打乱重排,由班里的田径冠军小成跑最后一棒。“大家说,这样安排,她(小怡)慢多少秒,前后的同学就帮她争多少秒回来。”那一刻,查乐深受感动:“孩子们不抱怨,有担当,而且努力想办法解决问题。”
比赛那天,第一棒的男生和女生在8个队伍中赢得了明显的优势,小怡上场后,尽管同学们努力为她加油,但她还是落到了第八。但小怡交接棒后,跑完的女生和周边的小伙伴都上前拥抱并鼓励她“你已经很棒了”,查乐也特地等在那个区域,“就是为了抱抱她。”
全班同学的团结一致取得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比赛中,其他班级均出现了交接棒失误,1班的同学们不但没有掉棒,还一路冲到了第一,最终拿到冠军。“大家很开心,回去还做了个总结,除了感谢‘对手’,还感谢了所有队友。”
查乐坦言,自己从来没参加过班主任方面的比赛,懵懵懂懂参加完区赛、进入市赛后,曾一度犹豫要不要继续,“是孩子们让我有了动力,他们都有勇气去挑战,我也应该勇敢去突破舒适区。”她表示,这次比赛让自己“如见高山”,得到了很多专业大咖的指点,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备赛时,一开始我的‘带班育人方略’是上海15个参赛教师中最差的,专家团甚至一度不知道如何修改,但经过指导后,我‘开悟’了,最后这个项目拿到了一等奖。”
跟着查乐走进四(1)班的教室,同学们不会显出“老师来了”的表情,反而会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而这样的状态,是她和学生关系的常态。
在查乐看来,作为班主任,就应该和学生“打成一片”,这样才能及时了解学生的所思所想,而学生们也愿意和她“混”在一起,和她无话不谈。“我就像‘亲妈’一样,每天都要和他们battle。”在班里,查乐有时会和学生互相“挖坑”,比如她会立个flag,两周读完一本专业书,时间一到,学生们就会来催她:“你的flag完成了吗?”日子一天都不会差。学生们还会为她操各种心:“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太粗心了?”但当看到查乐很累时,他们也会围着给她“捶肩”。
去年,因为一周之内两度面瘫、无法说话,查乐无奈在家休息了两个多月,这可急坏了班里的孩子们,每天放学回家后,就在微信上“轰炸”查乐:“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后来,全班同学录制了一个视频,表达对查乐的牵挂和想念。“看到的时候真的很感动,这是我人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查乐说,虽然平时也会因为学生的调皮捣蛋而头疼,甚至也有一个字改八遍还改不对的崩溃时刻,但孩子们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的善良品质让人动容。
“我们班里有个自闭症的孩子,是妈妈陪读的,从一年级以来,班里所有的学生,哪怕是再顽劣、再冲动的孩子,没有一个人对他有言语或眼神上的欺凌,相反,大家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爱护他、保护他,这是很难得的。”查乐说,中午吃饭时,同学们会自觉让这个孩子第一个拿饭;排位子时,会主动给他留最好的座位;表扬同学时,也不会忘了他,会为他的一点点进步开心。“有个女生观察到他喜欢吃鸡腿,就悄悄来跟我说,把她的鸡腿加给他。这些都是点点滴滴的小事,但这些小事反映的是孩子们善良的品质,这比他们考100分都让我高兴。”
查乐坦言,四个一等奖里既有自己的努力,也离不开班里学生、搭班老师和学校的支持。而在学校党支部相关领导看来,查乐取得的好成绩,也将带动学校更多年轻班主任磨炼基本功,成为学生健康成长的导师和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