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华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
对于乡村学生较多的学校，学校的管教应予偏严。因为他们在小学时没有规训，又缺乏家庭教育，所以学校就要承担起养成教育和知识教育的责任。学校能够做的工作有三项：一是加强寄宿制建设和管理；二是加强惩戒权建设；三是加强学生应试能力培养。
一、乡村学生的特点
DF 市铁道中学原是铁道职工子弟学校，后划归地方管理，招收所在学区学生，学生都是走读，因而学校没有寄宿制。前几年为了减少城乡教育差距，促进城乡教育均衡发展，市教育局规定每所城镇初中都按比例招收乡村小学毕业生，比例分配给各乡镇小学。这样，该校不仅初中部的规模增加到了8个班，而且招生分数差别大，学生质量也良莠不齐。学校为此对班级进行分类：一是快班，有3个班；二是慢班，有5个班。慢班的学生多为乡村学生。乡村学生有这么几个特点。
第一，租房自己住。由于乡村学生家庭没有在市区购买房子，学校也没有寄宿条件，学生父母就为学生在学校周边租房子住，而家长也不陪读，在家务农或在其他地方务工。铁道中学没有陪读现象，只有学生自己租读现象，与 DF 市农村家庭不重视子女教育有关。这里的父母对自己的子女教育上没有期待，只要他们能够学好顺利毕业就行。租读是在私房里租一个房子给数个学生，房东可以给学生做饭。每天晚上八九点钟放学之后，学生就回到租房宿舍休息，到早上七点多到校。这段时间里，学生完全没有人监管，一放学学生不是回到租房宿舍玩手机，就是成群结队到周边吃喝玩乐。租读学生玩手机是个严重问题。白天学校不让带手机进校，校卫和班主任管得严，学生也逐渐形成了不带手机进校的习惯。但是学生晚自习后回到租房宿舍就开始玩手机，比较早休息的也要到凌晨零点一点，晚的则玩通宵，白天课堂上睡觉。慢班学生有百分之五六十的学生在外租房住，快班只有几个学生。
第二，纪律观念不强。这与当地乡村学校对学生的管理和规训存在较大欠缺有关系。铁道中学的老师介绍说，许多学生不习惯于学校上课时间封闭式管理，也不习惯到点上学、按时放学，他们经常三五成群在上课时间爬围墙外出玩耍，或者出去数天、上十天不回学校。学校找到出走学生的家长，回复说在家玩。学校要劝返学生，因为考试报考率不高会影响学校评分。有的学生长时间劝不回的就让他们请长假，到时来考试就行。让他们来考试有两个策略：一个是请他们吃早餐；另一个是威胁要想拿到毕业证就必须来考试。但是贫困户的学生不能请长假，对他们要百分之百控辍保学，所以不仅要花费很大部分精力把学生劝回，还要给他们说好话，他们也经常用控辍保学威胁老师和校长。除经常不上学之外，在校和课堂纪律他们也很难遵守。家长也较难配合老师管束学生。单亲家庭的学生纪律性更差，因为没人管教，会阶段性出问题。有几个单亲家庭的学生经常一两个星期不来上学，后来又突然出现。父母闹离婚期间表现更差。
第三，缺乏集体荣誉感。由于平行班的学生成绩差，学校不认真对待他们，他们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期待，因而他们对所在班级缺乏认同和热情，对班级事务没有积极性。平行班的集体活动他们较少参加，甚至连学校运动会，平行班报名的也少。老师说他们是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其实不是真的因为他们缺乏运动天赋或身体条件较实验班的差，而是他们缺乏班级荣誉感而难以被拧成一股绳。
第四，校园欺凌和群架现象严重。乡村学生有宗族和地域观念，来校后相互之间结成紧密团体，加之缺乏校风校纪观念，结成的小团体之间相互排斥、相互竞争，容易触发群架和欺凌。
第五，家长对学生期待低。老师打电话给家长，说学生在课堂上睡觉，家长回复说不要管孩子上课睡觉，只要来上学就行。学校不让学生带手机进校园，抓到了就没收让家长来领，家长领了转身又将手机给孩子。
二、寄宿、惩戒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对于乡村学生较多的学校，学校的管教应予偏严。因为他们在小学时没有规训又缺乏家庭教育，那么，学校就要承担起规训的责任。学校能够做的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加强寄宿制建设和管理；二是加强惩戒权建设。
寄宿制可以将学生的校外时间转化为校内时间，将校外自我约束转变为校内制度约束和集体生活。校内时间是规范化、格式化的时间，几点熄灯、几点起床都有严格规定，违反规定就要受到处罚。校内约束有纪律约束，也有老师身体在场约束。比如管理手机，熄灯之后不允许看手机，或者手机交归班主任管理。班级生活是集体生活，宿舍生活也是集体生活，集体生活需要遵守规范和做出贡献，以及需要学会在集体中交往和扮演角色，有利于青少年学生的社会化。在校时间增多，学生的规范意识增强、被规训得越好，学校的学生管理就越有效，反过来会强化教学管理和教学良性互动，有利于加强学生学习习惯和能力，也增加学生的应试能力。
DF 市之前有三所高中，铁道中学高中部是其中一所。2018年该市引进西南政法大学附属中学教育集团，新成立了一所公办民管的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高中部于2019年办学第一年因各方面都不熟悉，生源来源于农村进城读书的较多，学习和应试能力都不太强。但是随着其广告效应的扩散，以及在全市范围内奖励招生，一些初中的优质生源开始集中到该校。其中该校最重要的一个优势是学生全员寄宿，这是对城乡学生家庭都有吸引力的地方，尤其是对乡村学生家庭有吸引力。 DF 市其他高中都没有寄宿条件，该校有寄宿条件，就是它的比较优势。学校寄宿制可以解决学生校外无人管、无人教的问题，解放农民家庭劳动力。
同时，该校在管理上也较一般的公立学校要严格，应试教育元素更重，这也是重要的吸引力。在招生上，该校可以通过奖励、免费游学政策在全市"掐尖"招生。从第二年开始全市的好生源就向该校集中。据铁道中学教师 YJ 介绍，2021年全市700分以上的学生选择进入这所高中的占百分之七八十，而进入铁道中学的则只有该高中的1/10，分数还是刚过700分。其他两所公立高中招生也差不多。近两年，该高中在全市统一考试中成绩排名也一路在前。不仅好生源到它那里去了，而且本来处在二等水平的学生在该校好学生带动、学校军事化管理之下成绩也会上去，预计除2022年第一届高考因生源问题而不会太好但也不会太差外，从第二届高考之后，该校就会在该市一骑绝尘无人能敌。对此，其他三所高中的领导和老师很清楚，在考试成绩上是不可能与之匹敌竞争了，要在其他方面想办法。铁道中学的校长想到的是在文艺特长上竞争过人家。但这是下下策，上上策是赶紧实行寄宿制。对此学校领导头脑很清醒，但是铁道中学又限于场地地盘原因而无法建宿舍楼。
就惩戒权而言，乡村学校要规训学生都应该加强惩戒权。在 DF 市，凡是有较多乡村学生的城乡学校都应该加强学校的惩戒权，以加强惩戒权为抓手来加强对学生的管理和规训。如果说城镇学生因为有家庭在场，管教和惩戒的责任在家长身上的话，乡村家庭则因为流动而无法担当这方面的责任。学校将乡村学生管教住了，就能维护学校风气和班级纪律，也就能进行正常的教学教育活动。而对乡村学生的管教关键又在于惩戒权回归学校和教师，包括一定程度的打手掌、罚站、罚跪等体罚以及留级、开除等惩罚。将少数带头违规违纪的学生给管住了，其他没有规则感、纪律性的学生就不敢"出头"，就会遵守纪律，其他学生就好管了。
在 DF 市，思源实验学校前几年非常混乱，几任校长想管理都没有管住。后来从教育局下来一个副校长，分管政教工作。上有教育部门支持，下又是本地人，敢管敢担责，用一两年的时间就将学校治理得井有条。他的办法就是加强对调皮捣蛋、违反校纪校规学生的惩戒。家长和教育部门的反响都很好。2021年底，该副校长半年前体罚违反校规翻墙外出学生的视频被放到网上，引发舆论危机，副校长被警方采取强制措施，后被行政拘留15天并罚款1000元。尔后， DF 市组织全市教师学习师德师风文件1个月。最大的影响是各个学校的校长、班主任、老师等在惩戒学生上更加畏首畏尾，学校学生管理弱化，学校思想管理、情感管理增强。铁道中学 YJ 老师说，校长一开会就讲关心学生、服务学生，就差给学生"盖被子"了。但是，对家庭缺乏规训的乡村学生来说，一旦学校多情感教育、少规范惩戒，他们就会肆无忌惮。学校为了管住他们就会讨好放任他们，他们必然变本加厉，进一步破坏校风班纪。学校要想学生能够升学，就更加要分类管理，好差分类管理只能是使差者愈差。
三、乡村学生培养三驾马车：寄宿制、惩戒权、应试能力
另外，乡村学校或乡村学生较多的学校，与城镇学校相比，除强化寄宿制、惩戒权之外，还要加强应试能力建设。城镇学校因为有家庭管教、家庭教育，学生的知识获取渠道、规范意识、应试能力相对较强，学校更多地完成正常教学任务、加强安全宣传以及综合素质教育，对寄宿制、惩戒权、应试能力几个方面的需求没有乡村学生那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