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于生命的承诺 - 英国皇家空军运输机部队唯一的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获得者

本号与2021年曾发表过一篇文章,讲述的是1944年9月荷兰“市场-花园”行动期间,两名伞兵以单兵之力对抗德军虎王坦克的勇猛事迹:

当时既有读者留言,此等惊人壮举为何没能获得大英帝国军人最高武勋-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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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实历史中,此战中英军一共涌现了5位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获得者,而其中4位为追授。本文即将讲述其中一位的故事:


1944年9月17日,由英美波三国军队组成的盟军第一空降集团军(First Allied Airborne Army)对德占荷兰的9座主要桥梁发动了伞降进攻,其中最为世人所熟知的是对阿纳姆的突袭--亦称为“市场行动”(Operation Market)。

同时,英军第30军也发动了以“花园行动”(Operation Garden)为名的地面攻势,以支援空降部队。

图片市场-花园行动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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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空降集团军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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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荷兰小镇阿纳姆,英国第1空降师和波兰第1独立伞兵旅的任务是夺取并死守莱茵河下游的桥梁,这是行动的最终目标。

然而,9月17日空降的盟军部队并不知道的是,由于敌情判断失误,德军党卫队第9“霍亨斯陶芬”和第10“弗伦茨贝格”装甲师正在阿纳姆附近进行休整。

在德军优势兵力面前,伞兵们在随后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只有少数部队成功占领了阿纳姆公路桥的一端,几乎弹尽粮绝。

于是在战役打响次日,盟军即紧急安排组织空降补给行动。

图片在一家荷兰学校中搜索德军狙击手的英国伞兵,地面上是一个空的空投补给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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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阿纳姆的德军

本文主角-皇家空军第271中队的大卫·萨缪尔·安东尼·洛德空军上尉(David Samuel Anthony Lord)即为参加此次空中补给行动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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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洛德于1913年10月18日出生在爱尔兰科克的军人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全家被派驻至英属印度,洛德就读于勒克瑙修道院学校。

在他父亲从军队退役后,家庭搬到了威尔士,在威尔士大学学习后。大卫又前往西班牙学习神职,但决定这不是人生想从事的职业,于是回到了威尔士。随后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再搬到伦敦,开始从事自由撰稿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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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8月6日加入英国皇家空军。1938年8月晋升为下士,10月开始进行飞行员训练。毕业后于1939年4月成为飞行员下士,派往驻扎在印度拉合尔的皇家空军第31中队,初始驾驶维克斯·瓦伦蒂亚双翼运输机。

图片瓦伦蒂亚双翼运输机

1941年,第31中队成为首个装备美制道格拉斯DC-2运输机的单位,随后又装备了道格拉斯DC-3和道格拉斯“达科他”运输机。

后者在战争期间大约有2000架通过租借方案在英国和英联邦国家空军服役,其代号“Dakota”(达科他)为道格拉斯飞机公司运输机(Douglas Aircraft Company Transport Aircraft)缩写(DACoTA)。

洛德驾机在北非执行任务,为利比亚和埃及的地面部队提供支援,四个月后被调回印度。


1942年5月晋升为空军少尉,派赴缅甸。因在东南亚表现出色于次年7月在白金汉宫荣获杰出飞行十字勋章,随后晋升为空军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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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在缅甸服役期间的洛德(中间站立者)

图片1944年在缅甸的第31中队所属达科他Mk.III

到1944年1月转入驻扎格洛斯特郡唐安普尼空军基地(RAF Down Ampney)的皇家空军第46大队第271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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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中队队徽,座右铭:“生与死”

该于1940年3月28日重新组建。最初的任务是运输乘客和货物,1943年3月被划归皇家空军运输司令部(Transport Command),同年8月接收了首批达科他运输机,任务范围扩大到包括空降作战。

1944年3月至5月,中队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反攻欧洲大陆做准备,机组人员接受了部队跳伞、滑翔机牵引、网兜货物和集装箱投掷以及远程夜间导航等训练等科目。

图片1944年5月24日,第271中队官兵合影

在D日诺曼底登陆行动中,洛德负责将伞兵运送至法国,期间飞机遭遇高射炮击中,在襟翼打飞的情况下成功返航。

1944年9月19日,洛德所在的皇家空军第46大队第271中队参加了紧急空中补给阿纳姆被围的伞兵行动。

在起飞前的简报中,飞行员们得知由于恶劣天气,将没有战斗机护航,为了保证补给物准确投运到伞兵防御阵地上,飞机必须在300米高度上投放。

13点过后,洛德机组驾驶战术编号YS.DM、序列号为KG347的道格拉斯达科他III型运输机,与其他十六架飞机从机场起飞,飞往阿纳姆西北的“V”投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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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德的机舱内装载了八个弹药集装箱。厚厚的云层覆盖在北海上方,转而变为浓雾,因为无法看到海岸线,导航员哈里·金少尉重新计算了航向。

尽管天气不佳,但从空中进行补给是唯一能够支援地面伞兵的机会,17架运输机义无反顾的朝目的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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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下午三点,金少尉告诉洛德,正在靠近莱茵河。KG374号机穿过云层,接近阿纳姆,莱茵河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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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500米高度飞行,四周被高射炮火包围。几分钟内,右翼发动机被两次击中,火焰和浓烟从发动机处喷涌而出,金属碎片穿透了飞机的薄壁。

“大家都好吗?”洛德通过内部通讯问道,“哈里,还有多远到投掷区?”

“三分钟飞行时间,”金回答道。这是飞机已经严重向右倾斜,并且正在快速失去高度。更糟糕的是,火焰正沿着机翼迅速向右侧的油箱蔓延。

飞在旁边的一架达科他运输机上的飞行员看着KG374就像一支飞行的火炬。“火焰一直蔓延到机尾之后,”他后来回忆道,“那是一场巨大的火灾,而且情况一直在恶化。我不明白为什么飞行员不迫降。”

因为洛德已经下定了决心。金听到他说:“他们需要下面的物资。我们先投放,然后再跳伞。大家快把降落伞穿好。”

不一会儿,金看到了投放区。他指了指给洛德看,洛德平静地回答说:“好的,哈里,我看到了。你回去帮他们把货篮搬过去。”

图片达科他机舱内景

金离开座位,走到了货舱,高炮击中了用来移动沉重货篮的滚轮,众人只能徒手将货篮搬到机舱门。

即使是正常飞行状态下,这也是一项令人筋疲力尽的挣扎,现在在一架摇摇欲坠、濒临坠毁的飞机上,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机上负责投运的陆军军需兵们摘下了降落伞,以便将货篮往前拉,然后奋力将它们扔出,投入被烟雾和火焰笼罩的滑流中,就这么投放了六个货篮。

这时表示飞机已飞出空投区的红灯亮了起来。金通过内部通讯告诉洛德,还有两个货篮没投。

此时飞机几乎整个下半部分机身和右翼都被火焰包围,但竟然还能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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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德并未放弃。“我们再绕一圈,坚持住!” 他拉了一个急左转,“像驾驶战斗机一样操控着飞机”,以不到150米的高度飞回投掷区上空。

在他们下方,疲惫不堪、满身泥污的伞兵们从掩体中爬出来,对所目睹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目瞪口呆。

“我们精疲力尽,几乎没有东西吃,也没有水喝,但在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那架飞机,”其中一人回忆道,“就好像它是天空中唯一的一架飞机。”

在那最后绝望的时刻,洛德脑海中闪过了什么最终的想法,如今只能猜测了:地面上的伞兵们虽然急需物资,但也都希望机组人员在为时已晚之前跳伞逃生。而金此时则忙得没时间想别的。

更悲惨的是,德军已经确定了空降区的位置,并设下陷阱,包括 4 门 20 毫米高炮和至少一个88 毫米炮组(由于通讯中断,第46大队对此并不知情,而且飞行员已被命令不要管地面传来任何相互矛盾的信息或信号,都得投放)。

图片未能送达目的地的补给品。阿纳姆地区的广阔草地上散落着挂着降落伞的补给品,这些补给原本是为第一英国空降师准备的,但却未能送到他们手中。

当时金在帮助陆军军需兵们重新穿上了降落伞,然后一直等到绿灯亮起,推出了剩下的两个货包。这一系列动作整整耗时8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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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的许多伞兵都停止了战斗,全程目睹了这8分钟,英军第1伞兵师师长罗伊·厄克特少将回忆看到燃烧的运输机在猛烈的炮火中不仅一次,而是两次飞过,只为完成任务。

他后来写道:“我敢说,阿纳姆的幸存者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也不愿忘记,我们在这可怕的八分钟里所见证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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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阿纳姆之战期间,厄克哈特少将在临时指挥部(哈滕斯坦酒店)前,这里也是英军撤离前的最后一个据点。

任务完成后,洛德大喊,‘跳伞!跳伞!看在上帝的份上,快跳伞!’”

金记得无线电员亚历山大·巴伦丁空军中尉让他带头,让陆军军需兵们跟着:“这些家伙看到我们中有人跳才会跟着跳,”。

然后,当金走到敞开的舱门时,转身看到副驾驶理查德·梅德赫斯特中尉正朝他走来,身上已经穿好了降落伞。他们互相竖起了大拇指,那之后就没再见过他或其他人。

接下来,突然发生了一声巨响,飞机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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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被被猛地抛向空中--是被推出去的还是被爆炸冲击波吹出去的,金无法确定,但他认为是前者。

甩出飞机的金急速向地面坠落,但他的反应很快。“我不记得拉过开伞索,”他说,“但我一定是本能地拉了。我平平地、重重地后背朝下摔在了地上”

金喘不过气来,制服被烧焦了,鞋子也不见了,但除此之外,他奇迹般地毫发无损。“我记得我看了看表,”他说,“发现从我们遭到高炮袭击到现在才过了九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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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除了哈里·金之外,机上其他七名机组成员全部遇难,他们是:

机长大卫·洛德空军上尉(30岁)

副驾驶理查德·梅德赫斯特空军中尉(19岁)

无线电员亚历山大·巴伦丁空军中尉(25岁)

伦纳德·哈珀陆军作业兵(29岁)

菲利普·尼克松陆军下士(29岁)

詹姆斯·里基茨陆军作业兵(27岁)

亚瑟·罗博萨姆陆军作业兵(28岁)

图片1944年9月19日。皇家空军第48中队的一架达科他Mk.III残骸,编号为KG401。此机与洛德上尉驾驶的KG374号机型号相同

哈里逃到了一个农场院子里,然后加入了第10伞兵营,与61名伞兵一起战斗,直到几个小时后被德军包围并被俘虏——这是在战斗结束、最后的幸存伞兵撤离下莱茵河之前的五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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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关押在德国空军第1战俘营(Stalag Luft I)10个月,直到1945年5月13日才回到英格兰,洛德的英勇事迹这才得以传开。

应空军部的要求,金回到阿纳姆,指认出KG374的残骸并识别遇难者。

图片哈里·

1945年11月13日,由于其惊人的自我牺牲精神,洛德被追授大英帝国最高武勋——维多利亚十字勋章,成为英国皇家空军运输机部队唯一此功勋获得者。勋章于12月在白金汉宫由其父母接受。荷兰政府亦授予哈里·金荷兰铜十字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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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1945年4月阿纳姆解放后,英军第二集团军的牺牲军人登记小组进入该地区,开始寻找盟军阵亡者的遗体。大卫·洛德与他的机组成员一起被安葬在阿纳姆-乌斯特贝克战争公墓。
图片由德军安葬的一名在阿纳姆之战中牺牲的英国伞兵,摄于阿纳姆解放后的1945年4月15日。十字架上用德语写着“无名英国士兵”。
图片洛德之墓
为纪念洛德,战后许多地方立有纪念牌匾,如他曾成长的威尔士雷克瑟姆市内大教堂即立有一块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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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在唐安普尼的全圣教堂揭幕了一座彩色玻璃窗,以纪念第271中队及大卫·洛德和他的机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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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方也以各种方式向洛德致敬。1993年至1998年期间,英国皇家空军“不列颠战役纪念飞行”队的一架道格拉斯达科他运输机(编号ZA947)被涂装为洛德在阿纳姆战役期间驾驶的座机样式,机身标上了相同的代码字母:YS-D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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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至2005年,皇家空军科斯福德博物馆展出的达科他运输机同样被涂装为洛德的座机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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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66年至2005年解散前,皇家空军第10中队装备了维克斯VC-10运输机,每架飞机都以一位皇家空军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获得者的名字命名。其中编号“XR810”以大卫·洛德的名字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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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洛德的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连同其他勋章和奖章由斯宾克拍卖行拍卖,最终被阿什克罗夫特勋爵购得。截至2014年在伦敦帝国战争博物馆展出。
图片帝国战争博物馆的阿什克罗夫特勋爵展厅中陈列着洛德上尉勋章。
2019年9月19日,即大卫·洛德及战友牺牲75周年,在当年洛德机组坠机的地点-荷兰沃尔夫黑兹的赖杰尔斯坎普树立了一座纪念碑。
纪念碑由阿纳姆战役老兵罗恩·约翰逊和大卫的侄女露辛达·洛德共同揭幕。战时罗恩和大卫曾在唐安普尼机场共同服役,他也亲眼目睹了当年洛德坠机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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