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与事 | 源自古典时代的大画幅摄影

      一般而言，说起摄影术的开端，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想到185年前的1839年、想起那位法国人达盖尔先生、想起他发明的基卢克斯相机和银版摄影术。摄影器材作为一种技术手段，摄影术作为一种工艺方法，显然都不是人们追求的目的，只有把人们看到的影像凝固下来并且得到照片，才是人们最终的目的，这才是人们普遍认同的道理。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早在1826年，也就是在1839年的13年之前，在既没有基卢克斯相机，也没有银版摄影术的情况下，法国人约瑟夫·尼塞福尔·尼埃普斯（Joseph Nicephore Niepce）先生就已经率先拍摄出了人类历史上第1张照片《窗外》。如果比喻这张照片是“事”的话，在当时并没有照相机的年代，是什么器物做出来的这件“事”？是照相机吗？最早的摄影器材到底是什么？

      尼埃普斯用沥青法金属板拍摄《窗外》时使用的器材是当时法国制造的滑箱式有镜头暗箱，只不过是在暗箱的后部临时添加了感光材料而已，因为那时候还没有后来一般意义上的照相机。这台拍摄出人类历史上第1张照片的暗箱高30.5厘米，宽31.5厘米，前后滑箱闭合时长37厘米，箱体后部的磨砂玻璃可以用来取景对焦。是由谢瓦利埃提供的65厘米焦距一组两片的消色差镜头，可惜的是这支著名的暗箱镜头早已经遗失。它可以拍摄出16.6×20.2厘米（6.5×8英寸）的照片。所以说人类历史上的第1张照片就是大画幅照片。

      1553年，意大利人乔万尼·巴蒂斯塔·阿贝尔蒂（Giovanni Battista della Porta）在《自然的魔术》（Magia naturalis）一书里描述了对暗箱的改进，以及它对绘画的辅助作用，因此他也被称为是早期暗箱的发明人。1568年，他的同胞，另一位意大利人丹尼尔·巴尔巴洛（Daniele Barbaro）出版了《远近方法》（La pratica della perspettiva）一书，这是一本为艺术家和建筑师编写的阐述透视学的专著，书中详细介绍了如何使用带有镜头的暗箱。从这时开始，传统暗箱开始陆续装上了镜头，从而摄取影像的功能得到了极大的增强、改善，已经初步具备了拍摄照片的硬件条件，如果从那时候算起，可以说456年前人类已经有了物理意义上的摄影之器，只是还没有发现化学意义上的摄影之术。

     传统暗箱的小型化浪潮大致出现于17世纪早期，在这之前，脱胎于天然岩洞和房屋的大型、不可移动暗箱是主流。1620年，与伽利略同时代的德国天文学家约翰尼斯·开普勒（Johannes Kepler），发明了帐篷式暗箱透镜，也叫"开普勒暗箱透镜"，在小型的帐篷顶端装上这种透镜，便可将水平摄取的影像投射到下方的绘图台上，供画家描画。可移动的帐篷式暗箱，是暗箱镜头化、小型化的开端。与此同时，开普勒还发明了“暗箱”（Camera Obscura）这个专有名词。“Camera Obscura”是两个拉丁语单词，其中Camera为“拱形房间/房间”、Obscura为“黑暗的”。因为人们最初构建的暗箱本来就是一个黑暗的房间。

     从17世纪帐篷式暗箱问世以后，人们仍然在持续不断的追求暗箱进一步的小型化和便利化，到了18世纪，木头制造的台式、手提式暗箱逐渐开始成为主流。这一时期，在欧洲、北美市场上出现了各种各样以木材制造的台式和手提式暗箱，其中以法国制造的最具有代表性。它们的共同点是，都开始使用才出现不久的消色差镜片镜头（早期为道兰型、晚期为谢瓦利埃型），使得暗箱摄取的影像更加清晰准确。它们的区别是，虽然多数都是使用滑箱式机身取景、调焦，但又分为早期的前滑箱式暗箱和晚期的后滑箱式暗箱两大类。当然，这时候的暗箱也有一些大小和机身细节方面的区别，但它们的设计思想和工作原理大同小异并无不同。

      本文开头提到的尼埃普斯先生拍摄《窗外》时使用的器材，就是法国制造的、胡桃木（楸木）机身的、使用消色差镜片镜头的后滑箱式暗箱。可以说，这种装配了镜头的便携式暗箱，样式已经很接近于后来出现的同样是后滑箱式机身、同样使用消色差镜片镜头的“基卢克斯”相机了。所以说早在十七世纪，人们就已经有了可以用有镜头暗箱来摄取影像的器物，到了十八世纪中期装配有镜头的小型台式暗箱已经得到了广泛的使用，这时候它们的大致形态和工作原理与后来出现的达盖尔研制的“基卢克斯”相机已经相差无几。正是由于人们在光学器材方面的不断改进和进步，加之在光化学材料方面锲而不舍的研究和尝试，技术和工艺不断的更新迭代，才最终成就了十九世纪早期银版摄影术的发明。

      所以，一部完整的摄影史应当由器材的不断进步和摄影的持续发展两个方面组成，二者相辅相成不可或缺。换言之，摄影的历史当然是一部先有“器”而后有“事”的历史，早期的绘画暗箱就是用来拍摄出最早照片的摄影之器。

      前边谈到大画幅相机最早起源于早期画家们使用的绘画暗箱，时至今日，大画幅相机仍然继承着早期的设计风格，基本结构仍然是镜头+镜箱+片夹，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不过朋友们现在通常使用的大画幅相机，如果从机身结构上讲，只是更加接近19世纪中后期的平板外拍机罢了。

     早期的古典相机并没有现在常见的大画幅相机使用的皮腔结构，照片片幅也是有大有小，只不过是大画幅的相机居多。比如，历史上著名的相机机身结构和它们的照片画幅，即1839年发明了银版摄影术的法国人达盖尔使用的“基卢克斯”相机，它并没有现在常见的大画幅相机的皮腔结构，相机机身只是两个前后嵌套在一起的木箱，用来前后移动取景、调焦，我们把这种相机结构叫做滑箱式相机。基卢克斯相机拍摄的6.5×8.5英寸（大约折合165×215毫米）的整版片幅，按现在的标准应该算是大画幅了，但是这个规格现在也不常见，尽管它在其后的40多年时间里，以它为基准的各种照片片幅，比如1/2版 、1/4版、1/6版、 1/16版等，一直被作为湿版摄影、锡版摄影和部分干板摄影的规格标准。而同一时期，英国人塔尔博特发明的卡罗法摄影术，最初使用的“捕鼠器”相机，却只是一个很小的方形木箱，我们把这种相机结构叫做方箱式相机。塔尔博特最初的试验性拍摄，照片片幅也非常小，完全算不上是大画幅摄影。包括后来湿版摄影的早期相机“杜布罗尼”相机，照片片幅也只有2×2英寸大小。

     在整个19世纪中后期，相机的机身结构一直在持续的改进过程中。摄影术诞生的初期，“工作室相机”（座机）是主流，按照现在的标准，它们绝大多数都属于大画幅相机。由于那时候的滑箱式相机很笨重，镜头的通光量也小，感光材料的速度也很慢，拍摄过程和冲洗过程都很麻烦，所以只适合在照相工作室内操作。1841年，法国人谢瓦利埃发明了尾板式滑箱相机，在能够得到同等片幅的情况下，成功的将相机的体积纵向缩小了一倍。直到1851年，美国人威廉·路易斯发明了银版皮腔相机，首次在相机机身上使用了可以前后折叠的等径皮腔，这是在摄影器材的制造上第一次使用了柔性材料。又过了5年的1856年，英国人查尔斯·乔治·胡德·肯尼发明了前小后大的锥形皮腔，史称其为“肯尼式皮腔”，这种皮腔的出现，使得相机折叠起来后机身变得更薄，像一块薄板，所以被称为平板相机。又因为它非常方便携带外出，因此也被人们称为外拍相机。从机身结构上看，现在朋友们使用的大画幅相机，非常接近于这种相机。

      1889年无纸基胶卷出现后，相机的金属机身也开始流行，这时候相机开始迅速小型化，各种手持式相机（侦探相机）、异形相机开始大行其道，摄影开始走上了大众化的道路。而由于大画幅相机（现在也叫技术相机）所具有的大底片，高清晰度的优点，使其始终在摄影专业领域一枝独秀。即使在进入数码时代的今天，大画幅相机同时与高级数码后背相结合，继续占据着高端摄影领域。可以说，大画幅相机在今后很长的日子里还将继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19世纪40年代早期，那时的大画幅摄影只有消色差一组两片结构的风光镜头（风景镜头），这种镜头虽然像场较大，但是不能够拍摄人像。1841年初，可以拍摄人像的3组4片的匹兹伐镜头问世，他的像场覆盖范围从最初的1/4版（直径95毫米的圆形范围）逐渐扩大，后来甚至在美国出现了可以拍摄超大画幅的猛犸版匹兹伐镜头。不夸张的说，匹兹伐镜头的出现几乎垄断了其后50年左右的大画幅摄影。这一时期的摄影快门大多数都是镜前快门或镜后快门，而各种镜间快门直到1860年前后才陆续出现。当代的大画幅镜头主要包括，前组镜片和后组镜片及镜间快门，镜头的前后组和快门一般用螺口连接，快门常见的品牌有“科宝”（COPAL）、“康般”（COMPUR）等，但实际上在买镜头的时候快门都是连在一起的。大画幅相机镜头很多，现在容易买到的有“施耐德”、“罗敦斯得”等。

      大画幅相机的底片不是胶卷，都是一片一片的，所以叫做页片，使用前把它装在与相机配套的片盒（片夹）里。每个片盒都有插刀（豆腐刀）来遮挡光线。大画幅的片盒有的只能单面装一张页片，比如银版相机大多数都是这样。更多的是在正反面各装一张页片，这一点与当代的大画幅相机差不多。但是早期的一些3×4、甚至4×5画幅的相机配备有专用的布帘或木帘后背，里面可以装12张甚至24张底片。

     三脚架、蒙头布、测光表、快门线等一些东西，自然也是大画幅摄影不可缺少的物件。坦率地说，本人近些年来很少摄影，偶尔拍几张照片也是用手机。早年间用过的相机最大画幅充其量也不过是120胶卷。所以在这里和各位专业老师们聊大画幅摄影，实在是不敢当。但是聊一聊早期的大画幅相机，由于终日与这些物件厮守、把玩，还是略有心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