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刘明山站在殡仪馆的门口，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影，回想起一个月前的那场战友聚会。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黑土地上的玉米已经成熟，十几个六十多岁的老兵相约在松原市的一家农家乐里聚会。他们都是1975年入伍的老兵，转眼服役的日子已经过去快半个世纪。
聚会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个。但让刘明山印象最深的是王德发。那天王德发特意坐了两个小时的车从乡下赶来，一进门就让服务员给他单独准备了餐具和菜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德发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声音有些哽咽："兄弟们，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大家喝酒了。"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原来，王德发前不久查出了肝癌晚期。但他执意要来参加这次聚会，只是怕传染给别人，才要求单独用餐。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从他们当兵那会儿算起，王德发就是个实在人。退伍后回到农村，当过村支书，后来嫌得罪人就不干了，安安心心种地。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能过得下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四年前，他唯一的儿子因病去世，才三十出头。为了给儿子治病，王德发跑遍了东北三省的大医院，欠下了二十多万的外债。
当时有慈善机构想帮他筹款，被他婉拒了。他说自己还能干，慢慢还就是了。后来战友们凑了四万块钱给他，他死活不肯收，最后还是两个战友把钱塞给他转身就跑。
"我这辈子最感激的就是当兵时的战友情。"王德发说这话时，眼里闪着泪光，"有战友在，我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聚会结束后不到两个月，王德发就走了。临终前，他还惦记着剩下的外债，让老伴把大棚里的菜卖了还账。
这些日子，刘明山总是想起王德发。他们这批老兵，从军营到地方，从年轻到白发，一晃就是大半辈子。如今，当年一起扛枪的三百多个战友，已经走了将近五十个。
有人因病离世，有人酒精中毒，也有人默默无闻地在农村老去。但不管是在城市还是乡村，那份战友情始终温暖如初。
就像王德发临终前说的那句话："人这一辈子，值得庆幸的是当过兵，认识了你们这些战友。"
现在，每逢节假日，刘明山都会约上几个老战友小聚。他们不再喝烈酒，只是买些水果和点心，围坐在一起，说说各自的近况，聊聊当年的往事。
在他们的谈话中，常常会提起那些已经离世的战友。说起王德发，大家都会沉默片刻，然后举起茶杯，默默地敬一敬远方。
人生就是这样，有相聚就会有离别。但那份战友情，就像东北的黑土地一样厚重，永远留在每个老兵的记忆里。
最近，刘明山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张当年在部队的合影。照片已经泛黄，但那些年轻的面孔依然清晰。他轻轻擦去照片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放进相框里，摆在了客厅的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