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带来的机遇远比科技行业面临的所有机遇要大,但这需要初创企业转变观念,不再寻求颠覆和摧毁老牌企业,而是改造它们,因为初创企业在很多方面都处于劣势。成功应用AI需要两样东西:大量数据和昂贵的算力。大公司正好拥有这两样东西。
三十多年来硅谷群星闪耀。美国企业家开创出新的数字业务,颠覆了一个又一个经济领域。这些初创企业利润丰厚,催生了巨大的新财富和新一代巨头。
但这样的时代已经过去。新力量正在侵蚀初创企业以往扮演的角色。AI现在由微软、谷歌、Meta和英伟达等大型公司主导,全球化新局面、地缘政治的回归、数字化的完成以及AI的崛起,使天平重新向老牌企业倾斜。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初创企业没有机会,相反,它们与其投资者必须改变对自身角色的认识。过去的目标是颠覆,现在的目标必须是转型。
在互联网驱动创新的第一个时代,互联网泡沫时期(the“dot com”boom),公司主要通过将购物等服务搬到网上而大放异彩。尽管第一次繁荣最终失败,但它创造的数字基础设施却在不断扩大。随着其扩张,企业家能够创办数字优先的企业:新的银行、保险公司、旅游公司和医疗提供方。与此同时,云计算初创公司Snowflake和Datadog等其他创新者创办的公司则旨在让传统企业在新的数字化现实中保持竞争力。
初创企业之所以能够真正颠覆一个行业,是因为它们同时释放了软件优势和商业模式优势。爱彼迎(Airbnb,General Catalyst投资)、优步(Uber)和DoorDash等定义了行业类别的公司,通过提供全新的数字界面,彻底改变了人们现实中使用服务的方式。但其他行业并没有受到根本影响:例如,过去30年的创新并没有为摩根大通(J.P. Morgan)或美国保险公司State Farm带来真正的竞争对手。事实上,许多行业中,成熟企业只会在数字时代变得更加强大,而不受硅谷带来的颠覆影响。尽管如此,还是有足够多的颠覆者让风险投资获得了非凡回报。
推动这个时代的不仅是美国精神(American ingenuity),更广泛的全球趋势也在推波助澜。2000 年代中期,真正的数字消费者诞生,“他人崛起”造就了全球中产阶级的崛起。Facebook和智能手机在全球范围内的繁荣发展证明了这一现象。这里全球化也达到顶峰,全球关税结束长期下降,降至历史低点。这个时代中,企业家们采用了一种“后历史”和“后地理”的思维模式。得益于遍布全球的供应链、广泛的在线访问和价格低廉的云计算,他们可以为每个国家每个行业的消费者提供数字化服务。
风险资本家们则确定了一项制胜战略:只要公司拥有市场需要的产品,其目标就是迅速获得市场份额,并成为特定类别中的主导。因此在过去二十年里,“快速行动,打破常规”(move fast and break things)的口号不仅在社交媒体等新兴行业中流行起来,也在医疗保健等传统行业中造成了大量资金和社会层面动荡。
经济大衰退来袭时,初创企业得到的帮助大于伤害。虽然初创企业与其他行业一样受到了直接冲击,但随着美联储增加货币供应,推动廉价资本进入新时代,初创企业也从中获益匪浅。(从2010年到2014年,风险投资行业的融资额增长了一倍多)。与此类似,新冠疫情也刺激了初创企业的发展。这不仅是因为更多日常生活转为线上,也是因为投资者利用美国政府的刺激计划匆忙完成了新交易,新资本的注入将股票推向新高,并扩大了可用资金的数量。
不过疫情最重要的影响是使多年不断升温的反全球化热浮出水面。到2020年,关税在特朗普政府的影响下再次上升。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各国签署的贸易协定比20年前减少了60%。疫情也暴露了全球化的固有风险:没有能力生产疫苗或口罩的国家只能落在后面。
这些地缘政治的不利因素对初创企业造成的伤害比对老牌企业更大。首先,政府在寻求保证供应链安全的过程中会转向中坚力量,而非初创企业。可以想想从《芯片和科学法案》中获益最多的公司:该法案为半导体的研发和生产提供了527亿美元的补贴,而得到这笔钱的并不是名不见经传的新入场者,而是能够保证稳定供应的老牌公司:台积电、三星、美光科技和英特尔。
另一方面,地缘政治的变化也带来了新政策。过去,企业可以在相对自由的环境中发展,例如优步就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忽视出租车行业的管理条例,希望自己的服务会大受欢迎,而法律最终会跟上。但在过去几年,新的贸易限制、美国国内补贴和隐私法如雨后春笋,企业必须遵循或寻求改变。而最擅长做这件事的就是那些老牌大公司。去年,亚马逊和Meta各自在美国游说活动上花费了近2000万美元,这远远超出了所有初创公司的能力范围。
更麻烦的是,数字初创企业还必须面对市场饱和问题。现在西方的大多数人都是数字消费者,大多数企业也已经将几乎所有流程数字化,尤其是在疫情后,90%以上的公司都采用了云计算。
AI如何从根本上改变初创企业
然而,就在这一技术趋势走到尽头时,一个更具颠覆性的新趋势已经到来:AI崛起。自互联网出现以来,各国各行业的CEO第一次同时在想尽方法采用一种技术。这次人们的雄心和希望更高。AI不仅能像之前的数字化一样将现有流程从一个领域转换到另一领域,而且还能自主学习。
这一关键区别意味着,我们可以期待的生产率提高不是一次性“阶跃变化”(step change),而是持续改进的“斜坡变化”(slope change)。就核心而言,AI是一种改变劳动力的技术,它将通过创建一个平行的劳动力池来释放人类的生产力,这个劳动力池可以承担人类不愿意做的许多工作。AI将通过加大看护、教辅指导、维修等方面的劳动力供应,在整个经济中施加通货紧缩的压力。
AI带来的机遇远比科技行业面临的所有机遇要大,但这需要硅谷的初创企业转变观念,不再寻求颠覆和摧毁老牌企业,而是改造它们,因为初创企业在很多方面都处于劣势。成功应用AI需要两样东西:大量数据和昂贵的算力。大公司正好拥有这两样东西,他们有用以构建模型的数据,支付分析这些数据所需全部算力的资金,还有能让这些耗资巨大的尝试立即实现盈利的客户关系。
以所有软件工程的核心任务代码生成为例。第一家利用AI在这一领域占据主导地位的不是初创企业,而是微软,一家拥有49年历史、市值达3万亿美元的公司。它的GitHub Copilot是最受欢迎的人工智能代码自动生成工具,目前拥有超过180万付费用户。
当然,AI竞赛未必将是赢家通吃,骁勇善战的初创公司仍然可以占有一席之地,事实上,许多前景广阔的初创公司正在解决代码生成问题。但是,要想在技术质量、数据数量和资源方面超越大公司将更加困难。
尽管如此,由于对创新的需求达到新高,初创企业仍有很大上升空间。它们的新机遇在于最终自己来提供服务,而不仅是辅助其他公司开展工作。多年来,硅谷一直痴迷于将软件的高效性引入到每项商业活动中,例如为餐厅点餐创建数字界面。但在AI时代,软件不只是服务中介,而是服务本身。
可以想想客服中心。过去,初创企业只是向大公司出售呼叫中心员工使用的软件。有了AI,呼叫中心初创企业自己就能提供服务,即提供与客户对话的聊天机器人。这对软件初创企业来说是一个陌生领域,因为它们习惯于以相对较少的资产运营,并享受高达80%的利润率,而服务行业的利润率要低得多。
不过AI将有助于缩小利润率的差距,可供初创企业实现这一转变的潜在市场规模实际上要大出几倍,因为它们可以在保持技术公司核心地位的同时,带领公司向整个价值链发起冲击。事实上,尽管科技行业一片繁荣,在美国也有很大话语权,但它只占美国GDP的十分之一左右。如果科技创业者能够抓住新机遇,提供服务而不只是塑造工作流程,那么这一份额可能会大大增加。
美国企业家可以如何利用初创企业的新优势?初创企业要想获得现有企业的数据、专业知识和客户,就必须与老牌企业更紧密地合作。他们还必须对提供服务有新的认识,哪怕是数字化服务或由AI代理提供的服务。这意味着要制定新的定价模式,提供客户支持,为最终用户而不是作为中介的企业设计产品。
也许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将负责任的创新理念嵌入工作核心,不断思考自己的技术将对所改造行业的员工产生哪种影响。如果人工智能取代了一个人25%的工作,那么新释放的剩余劳动力该怎么办?比如在医疗保健领域,护士可以利用这些额外时间从被动护理转为主动护理,从而降低病人后续生病的可能。但是,要实现这种转变,需要愿意投资于战略决策的强有力的领导者。短期来看似乎裁员更好,但屈服于这种诱惑将导致长期损失:最终胜出的将是把人才重新投入到更高价值活动中的公司。
初创企业仍然拥有许多大公司梦寐以求的优势,他们吸引想要冒险的人才,行动迅速又会创新,还能适应环境。尽管面临各种新的不利因素,但从上一个创新时代向下一个创新时代过渡的过程中,这些特点会对他们大有裨益。
关键词:AI
赫曼特·塔内哈(Hemant Taneja) 法里德·扎卡利亚(Fareed Zakaria)| 文
赫曼特·塔内哈是全球投资公司General Catalyst的CEO兼董事总经理,公司支持了Stripe、Snap、Samsara、爱彼迎、Kayak和Gusto等传奇企业。赫曼特还是一位畅销书作家和负责任创新的倡导者,新书《预期后果》(Intended Consequences)被评为2022年《福布斯》十大科技书籍。法里德·扎卡利亚是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法里德·扎卡利亚的环球公共广场》(Fareed Zakaria GPS)节目主持人,也是《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著有五本《纽约时报》畅销书。
吴卿雅 | 译 DeepL、豆包 | 校 孙燕 |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