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山,那个被收留的女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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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请多饮酒

本文由网络素材改编,有适当艺术加工。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01

高墙上,凿了一个四方小洞。

一名穿破薄棉袄的短发女人,正垫着脚,眼神失焦扒了小洞往外望。

她有高度近视,外面看不太清。只能感受混沌的视线,和风的流动。

但这就是她全部的世界:一块正方形的天。

不远处,传来叩叩的劈柴声。

一独眼老汉,单脚架板凳,正在屋外砍柴火。他熟视无睹地瞟了这双挂在墙上的眼睛一眼——把斧柄用力往下按了按。木头应声裂成两半。老汉跛脚走开了。

老汉叫李老拐。短发女人是他的婆娘,小名花花。

李老拐之所以叫李老拐,不仅因为他瞎眼断腿,也因为他是个拐子。村里很多人说,花花就是李老拐“收留”的,还是个名牌大学高材生呢。

不过,那些证书、学籍证明、花花随身携带的论文,早被老李付之一炬。当柴都嫌烟大的废纸。

讲起这个,李玉莲口水四溅。“她刚到俺们村,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有点毛病。哪个都嫌她,就我叔叔不嫌。”

“他是岁数大点,对婆娘没话讲。又不拴她,也不天天打她。到底能混口饭吃。去外面讨米不早饿死?”

围观的人赞同点头,口里啧啧有声,感叹李老拐是个难得的大善人。

02

这是个建在山坡上的村子。

村里近两百户,过去多年与世隔绝,近年精准扶贫的风吹来,才多少跟外面通了些信。

李老拐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光棍。曾经,一间土砖屋,一块苞谷地,就是他的全部家产。

从他一瘸一拐垒起的土砖屋往外望去,除了连绵不断的山脉,什么也看不见。清晨有大雾,笼罩这个村落如海市蜃楼一般。等到雾被太阳驱散,李老拐就会从屋前去巡视他的苞谷地,阳光下他咧起一口烂牙,像一个骄傲的斗鸡。

据李老拐说,花花是2011年的一个下午来到村里的。她怎么来的,从哪来,无人知晓。只有脚上磨破的鞋,蓬乱的头发和脏污的外套,显示出她的长途跋涉。

她走到李老拐家前坪,蠕动干裂起壳的嘴唇,声如蚊呐说讨杯水喝。李老拐赶紧去堂屋给她接了一杯,又唤她进屋来坐。

他随口找她搭话。只聊了几句,李老拐就发现她精神头有些不好。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也说不清家在何处。

他看着年轻的她,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枝繁叶茂。

她是个女人,是个无主的女人。

而他是个男人,还是个没婆娘的男人。

无主的女人,和没婆娘的男人,刚好凑一对。

此时,夕阳正从天空轰然坠落。一只无头苍蝇撞进屋,在他们头顶嗡嗡叫。

李老拐转身闩上了门。

他没有囚禁它,也没有放过它。

03

花花鼻梁上,原本架着一副眼镜。

但李老拐认为,眼镜并没有什么用。

一切能让人感到舒适、清晰,和被尊重的,就像她的硕士生身份,在这个村子里都格格不入,还有鸡飞蛋打的危险。

种苞谷干农活带孩子,并不需要学历,也不需要眼镜。

所以在她来的次日,他烧了她随身带来的所有资料,又抡起膀子把眼镜从山坡扔出老远,确定没人会捡到才作罢。

花花时常糊涂,很少清醒。清醒的时候会嚷嚷着要回家,还会念叨家里人名字,李老拐也权当她糊涂。

董永都能偷七仙女衣服,他收留女硕士,何尝不是一桩佳话?

为了“结婚”,李老拐四处求借了一小笔钱,总算给家徒四壁的土砖屋多搭出一间房,家里添置了些家具。

之后他摆了几桌酒菜,村民们纷纷来道喜。那天李老拐喝的红光满面。背脊都直了不少,走路也没那么瘸了。

送走所有宾客,李老拐转身进了屋,熟练地把门闩好。当晚,整个村子都回荡着花花的告饶和嚎叫声,引来此起彼伏的狗叫。

十个月后,花花生下一个儿子。

过了四年,又有了一个女儿。

他们从襁褓里,爬到泥巴地上,再扶着土砖屋墙摇摇晃晃站起来,最后赤足在屋前屋后嬉笑追闹。花花静静看着,这里离工程力学、文理科、燕山大学……那么遥远,如同前世今生。

岁月一年年碾过,把她回家的欲望也给碾得无影无踪。

04

花花父亲,是在李老拐的土砖屋前,见到疯疯癫癫的女儿的。

只因李老拐的侄女李玉莲,上网发帖求助:

说自己婶婶十多年前流落到村里,和叔叔一起生活。因为精神有问题,不知道家在哪里,请求志愿者帮忙寻亲。

一天之内,他们就联系上了。

父亲马不停蹄驱车赶去。她消失了十三年,他就找了十三年。全中国几寸土地没踏过——从没想过,她一直身处离家只有160公里的地方!

此时,花花已经不认识父亲了。对着想过来拥抱她的爸爸,一把推开。

“看啥啊看!”她嘴里喃喃念着,“老色鬼”!

白发苍苍的父亲双手呆举半空,心如刀割。

那是他曾引以为傲的高材生女儿,被迫“嫁”给瞎眼跛脚的丈夫。

孩子是无辜的。但他们同时也是定罪的证据,和缚住了她的人质。

这十三年……整整十三年!女儿的青春年华已逝。人有几个十三年!

她每天睁眼,眼前和未来都模糊一片。她在混沌中,足足熬过了4700多个日日夜夜!

父亲感觉愤怒升腾在胸口,灼烧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跌跌撞撞向李老拐的方向奔去,颤巍巍握起拳头,想用尽力气,给他狠狠一拳。

旁边的侄女李玉莲轻松一抓,就拉住了他的袖口。劝说道:

“都是一家人,不要生气。婶婶本来精神不正常。这么多年来,被叔叔好心收留,至少才保条命。孩子还需要爸爸呢,咱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父亲闻言,手刚重重举起。半晌,又无力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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