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回归25周年，当年放弃回葡萄牙的“土生葡人”如今过得怎么样？

探访澳门土生葡人

澳门，这个陆地面积仅33.3平方公里的城市，却是全世界游客最爱的休闲旅游胜地之一。2024年，澳门累计入境旅客已超3200万人次。从景观到美食，从历史到文化创意，澳门这座城充满着中西合璧、古今交汇的多元文化气质。而其中最具多元气质的一群人莫过于土生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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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来过不少次澳门，但这是他第一次赶上葡韵嘉年华。

葡韵嘉年华于1998年创立，是居住在澳门的葡语国家社群，集中展示各自文化的大聚会。今年，有包括巴西、安哥拉、东帝汶等10个国家的社群参加。

嘉年华活动在位于氹仔的龙环葡韵进行，美食、手工艺品、乐队表演应有尽有，很多葡语国家人士每年都会来参加。伊恩很幸运地采访到了亲自来推介美食的澳门葡人之家协会主席Maria。

Maria曾是一名律师，她已经在澳门生活了42年。澳门回归时，Maria和同伴们成立了葡人之家协会。伊恩很好奇，当年，她为什么没有选择回到葡萄牙？

Maria Amelia Antonio（澳门葡人之家协会主席）：“澳门是我扎根、成长和生活的地方。我需要平衡这两份爱，我的祖国和我的家，澳门就是我的家。”

当晚的嘉年华活动现场，有一支颇受瞩目的乐队——澳门人乐队（Tuna Macanese）。这支乐队最早由土生葡人在1935年创立，如今已有89年历史，传承至今已是第三代。

主唱Russo的一口“外语”让伊恩很感兴趣。这是曾经在土生葡人社群中使用的土生土语，也是澳门多元融合的体现，以葡萄牙语为基础，混合了马来语、印度语和广东话等。

据说，今天的澳门，大约生活着1万多土生葡人，占澳门人口不到2%。

澳门人乐队鼎盛时期曾有30多位成员，中途曾濒临解散，现任主唱和吉他手Russo在1990年加入并重组了乐队。

Russo的爷爷是葡萄牙人，奶奶是广东中山人，父母都出生于澳门。

Russo曾是一名警察，1999年澳门回归前，公职人员可以选择是否前往葡萄牙继续任职，Russo坚定地选择了留在澳门。

Russo（澳门人乐队队长 主唱）：“我就是一个想法，不论做什么都好，都要在我自己的地方做，在我成长、生活的地方完成我的工作。所以，我很肯定我留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澳门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它很小，但它什么都有。澳门街有一个特点，上世纪70年代，缅甸人、越南人、菲律宾人、泰国人，那个时候有八种不同的文化。而现在，再加上英国人、美国人、马来西亚人、新加坡人，十几个国家的人，在这么小的一个地方，而彼此之间极少有歧视、隔阂，大家都很包容，这是很难得的。”

Santos（澳门人乐队副团长）：“我在葡萄牙住过，两三个星期我就想回澳门。那边太悠闲了，这里的生活方式多元化一些。在这里，很晚了可以去吃个宵夜，有时还会去娱乐场玩一下。但葡萄牙太过悠闲，晚上9点钟那边的商铺就都关门了，我不习惯的。”

在多民族社会中，土生葡人发展出自己的土生土语。后来，由于土生葡人都上葡语学校，说的人越来越少。据说，如今能熟练掌握土语的只有五六十人。这些年，Russo坚持为土生葡人作家Adé 的诗歌谱曲，希望用歌曲留住这种语言。

书作者：若瑟·山度士·飞利拉 也叫阿德

1973年出版

Russo：“这本诗集都是土语的，里面会有葡萄牙语、粤语，像《澳门就是这样》有一段你会听到新马路、叮叮佬，这些都是粤语词汇。他的歌词都很可爱，都是写给小孩、大人，写给澳门的。”

从2005年开始，Russo陆续创作了20多首土语歌曲，发行了七张专辑。澳门人乐队曾获得澳门文化功绩勋章，在官方重要的对外推广活动中，几乎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1994年 澳门第一支上中央电视台的乐队

近年来，随着澳门文旅业对外推广的力度加大，澳门人乐队每年也会到中国内地演出两到三次。

Russo：“去年我去天津澳门周活动，澳门的几个博企每一家都有一个展位。现在澳门政府希望这些企业在博彩业以外发展更多元的文化娱乐业务。所以，他们会负责邀请澳门本土艺术家去演出。我特别特别高兴，你站在台上，拿着吉他向外望去，人山人海。表演只有20分钟，但那个场面特别美好，会有更多的内地观众了解，澳门到底有什么。”

伊恩很喜欢在澳门老街漫步，带着历史韵味的建筑，或传统或新颖的店铺。走走停停，随时还可以品味一下美食。路过一家卖杏仁饼的店铺，随口一问就是60多年老字号。

近几年，澳门在做产业转型，开发新的旅游亮点。福隆新街，在一百年前曾是澳门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如今，经过修缮和文创活动的引进，也变成澳门“新八景”之一。

安娜的餐馆就在福隆新街。安娜是一位土生葡人，她的餐馆则是澳门为数不多的正宗土生葡菜馆。以葡萄牙烹饪方式为基础，加入中式或东南亚的食材和香料，融合成澳门独有的味道。

2021年，土生葡人美食烹饪技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作为这一烹饪技艺的传承人，安娜今天将给伊恩制作最经典的土生葡菜——Tachu（大杂烩）。

安娜（土生葡菜餐厅老板）：“这道菜和葡萄牙一道有名菜很像，我们叫‘大煲’。我们年纪也大了，想做的就是留住那种味道，记下妈妈的菜谱。这道菜的特别之处在于我们用了三种中国食材，广式腊肠、腊鸭，还有猪皮。我小时候，只有在圣诞节才能吃到这道菜。因为准备起来很费劲，需要八个小时制作时间，而且量很大，只要一锅全家人就可以坐下来一起吃。”

安娜的父亲是葡萄牙人，母亲是土生葡人。她告诉伊恩，土生葡菜备菜时间长，烹饪中很多细节也是各个家庭秘而不宣的技艺，不少菜已失传。为了经营餐馆，安娜翻阅资料，找家族中的长辈咨询。每周，她还会开车40分钟到熟悉的商铺，买最符合要求的食材。如今，随着福隆新街越来越热闹，很多游客都慕名而来。

安娜精心设计了餐厅的装潢。二楼，一边可以看到澳门街景，一边挂着安娜儿子在葡萄牙拍摄的照片，整个风格和土生葡菜Tachu一样，是中西文化的融合。安娜常常在这里和客人们聊天，分享自己的菜谱。

安娜：“我称他们为朋友，而不只是客人。我记得有一次从内地来的朋友吃了我们的葡国鸡，想让我教他。第二天，我就教给他整个做菜流程。两个月之后，他又回来了，还给我带了中国内地的鸡肉。”

安娜还有一个身份是“心在澳门”葡萄牙土风舞协会的会长。如今，她的儿子和一些舞团成员都会做土生葡菜，也常会来店里帮忙。

伊恩：“你们怎么看待土生葡人这个身份？这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Pedro（安娜小儿子）：“我认为就是文化方面，不是说不同，而是我们身上体验到的会更多。所有的事，都与我们有关，比如过圣诞节，我母亲、外婆她们会举办两天的大派对。我父亲过春节，到了春节的时候，我们也要穿上过年的衣服，然后去领红包，要会说吉利话。这些对我们都很重要，两种文化都很重要。所有这些就构成了土生葡人的身份认同。”

不论是手中的吉他，还是餐桌上的一日三餐，土生葡人就是澳门多元文化相融最鲜活的见证。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既坚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拥抱各种新的发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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