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Walk | 最美的省区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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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常常让我美到哭,云南却总是美到让我笑。人情之美,语言之润,朴素至真,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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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最美的省区到底在哪里》

作者 | 上海师范大学  朱璇

图片 | 网络


“美在边际”


中国最美的省区到底在哪里?《中国国家地理》的《选美中国》当然早就试图解决过这个问题,并从学理上指出了青藏高原的边缘是中国美景分布最集中的地方。我常在讲授我热爱的“自助旅行”选修课时,结合我硕士生导师丁文魁先生提出的风景边际理论,把“美在边际”的理论发挥到极致:美,在空间的边际和时间的边际。


因此,在我心目中最后角逐最美省区的几个备选项里(西藏、新疆、四川、云南、甘肃),我会首先排除西藏。因为最美的风景肯定不在青藏高原的中心,而是在青藏高原的边缘。1999年我第一次入藏时,走的就是青藏公路(彼时尚不存在青藏铁路),风景单调,无非是极平的草场和雪山,容易审美疲劳。去冈仁波齐道阻且长,行车几百公里可能才能看到一个“措”,而下车往“措”的过程中,往往是呼啸的长风,吹得人头痛欲裂。羊卓雍措,人眼只能看到很有限的一部分而已,在湖边也待不了很久。最美的羊卓雍措,我是在日喀则到成都的飞机上看到的,那雪山贴着飞机之下的高低湖,确实是神境,超越在平地上看到的任何想象。青海的年宝玉则也好,西藏的珠穆朗玛也罢,都是行车几百公里才能眼前一亮,大多数时候,人都是浑浑噩噩,没有惊喜,只是无限的单调和头痛带来的煎熬,乃至吃啥吐啥的严重高反。曾经追寻纳木措的卡车之旅,让我备受折磨;而前往(曾经的)珠峰大本营的路,估计只有无人机才能欣赏得来它那盘山九曲十八弯的“震撼”,人则很难承受。“大美青海”,也是有点莫名其妙,青海很大,每次几百公里几个小时的枯燥行车,换来一个惊喜,不符合我“美即多元”的评判标准。


于是,我将目光投向青藏高原的边缘:甘肃/新疆的河西走廊/丝绸之路胜在文化和古迹,但荒漠之大令人生厌而至生畏,这种畏不是畏惧,而是敬畏。从苏武到卫青,从霍去病到唐玄奘,从嘉峪关到莫高窟,从火焰山到千佛洞,有的是历史的背负和佛教的辉煌,但行路之中,满身满嘴都是风吹进的沙。甘肃的美在甘南,有拉卜楞寺的虔诚、甘南草原的丰美,炳灵寺的红霞、郎木寺的秀美。新疆的美在阿勒泰的森林雪山牧场、伊犁的肥美曲折妖娆和南疆的厚重沧桑寂寥。新疆很美,也在于它民族之多样,可惜由于语言等问题,我很难和他们深入交流,如此,美如折翼,游离疏远,好像只剩下自然,多有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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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川西,遇见那么多梦中曾相守的地方


如此,只剩下了云南和四川。大山大水,唯我所爱。可以说,川西的每一条沟,都能给你带来无尽的变化和惊喜,在这里,你可以遇见阿勒泰,遇见甘南,遇见林芝……遇见那么多梦中曾经相守的地方。


川西的山路,仍多盘山,舍隧道而盘山的路上,就是壮怀激烈的朝圣之途:每翻一座山,每过一道坎,风景便有了变化,无论向上还是向下,间或出现的高耸雪山之顶,都会让人惊叫,这惊叫之中,也饱含了对行路之难的惊呼——常常“令人发指”到不愿复盘。


川西的河流,有翻腾的大川,有多情的小溪。川西的海子雪山,提升你所有对湖泊的想象:深邃幽蓝如情人海,奶蓝纯情似玉龙措,至高至艳乃卡萨湖,至绿至清奉九寨沟,至白至铿之黄龙台,高冷圣洁要请出亚丁的三神山和五色海牛奶海,行路多味则绵延在四姑娘山海子沟的草甸、牧群和雪山之错落间。在川西,我愿意“一错再错”,因为没有一个“措”不让人沉沦。西藏所有的海子,可能在川西都能有复刻,但川西的美景密集度,在中国可能不会再有复刻。


至于建筑和宗教,川西更不会让你失望。白马、安多、嘉绒、康巴……川西的藏族多支多脉,身形样貌民俗方言也多姿多彩。美女帅哥,必在川西。噶陀寺、亚青寺、白玉寺、甘孜白塔、五明佛学院,乃至在路边乍现的我所不知道的寺庙,没有一处会雷同,没有一处不惊艳。我至今没有从此番前往的红教和花教的寺庙中回神,噶陀寺无与伦比的震撼,让我甚至无从下笔。此行川西没有一处寺庙让我觉得审美疲劳,因为它们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疲劳”之处:迥异的地方,怎能疲劳呢?而最后目睹天葬之全像,把我对文化和宗教差异的认知又推向了一个极限阈值。我不知道此生还能有几个这样的“极限”,那些骷髅头甚至仍然会出现在我每晚入睡前的脑海中,让我学着不再害怕,视死如生。


四川之美,当然不仅在于川西。蜀地与其他汉地之奇幻差异,早在三星堆金沙文明时即已显现,而这种文明,慢慢便融入了大汉文化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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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永远视之如家


从隋唐起,出川便是出汉,入云南即是边疆。于是,“彩云之南”便天生多了几分神秘异域之气。


我对云南的爱是根深蒂固的,如果说我会被甘肃人的质朴打动,被内蒙人的豪放感染,被藏族人的单纯感动,云南人的纯良好客则是让我永远视之如家的唯一理由。我记不清去了几次四川,但我记得去了八次云南。四川和云南,都是作为背包客的我在路上的至真向往,但四川是疗愈的路,云南却是疗愈的家。云南和我没有疏离,那种落地即生根的自在,那种永远的阳光灿烂,笑意盎然,四季鲜花,餐果美味,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因此,四川常常让我美到哭,云南却总是美到让我笑。人情之美,语言之润,朴素至真,情投意合。


云南的山水亦是大起大落,三江并流,横断山脉,峡谷纵深,江河奔腾。从梅里到版纳,山川四季,可纵情放歌,可旖旎舞蹈。云南和四川这仲伯之间的分量,叫人如何取舍?


我想定居云南,和顺或者建水,时不时去哀牢山采些云雾,到洱海泸沽捧口湖水,上梅里望雪山在密林深处静坐撒欢,下怒江凝河水在峡谷梯田放牛打滚,去往德宏和版纳的大金塔和大榕树边转圈边祈祷。川西最治愈,在峡谷听水,到山巅打坐,去寺庙磕头,临草原驰骋,头枕若尔盖黄河九曲十八弯的黄昏,脚靠年宝玉则漫山遍野的繁花,日日让五脏六腑颠倒乾坤。


难道滇川的青藏高原永远四季明媚?不不不,那岂不无聊?那里的天空,如何才能描绘它的神出鬼没?你见过波澜壮阔的双道彩虹吗?你见过横跨峡谷的圆满彩虹吗?你见过雨雾下如天外来客般的圆柱光束吗?如果没有,这里的行路,可能随时可以带给你这样的惊喜。云遮雨来,飘去来兮,捉摸不定,它们是上天赐予徒步者最好的馈赠。此番川西,同样有甘白路上的完美大彩虹,可惜我们与大满贯失之交臂,只逮到了它消散前的半段身姿。路上的错与愕,美与失,宛若人生,无尽逐梦,总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