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一则不怎么起眼的消息，2024 年 10 月份的，但可能产生不小的后续影响。尤其结合到叙利亚的事情，土耳其将会是未来关注中亚时的一个重要变量。
土耳其决定在其国家历史课程中用 “突厥斯坦”（Turkestan）取代 “中亚”（Central Asia）一词。
通过使用 “Turkestan”一词，土耳其旨在重新调整自己与中亚的关系，同时也从自己独特的地缘政治角度来评估该地区。
这一新术语既得到了各种分析人士的支持，也遭到了批评，使人们对土耳其重新定义其在该地区角色的意图产生了疑问。尽管 “Turkestan”一词并非新词，而且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但一些人认为，最近的事态发展表明，土耳其正在向新的地区主义（regionalism）转变。
随着乌克兰战争导致俄罗斯的影响力减弱，以及“一带一路 ”倡议日益增强的影响力，这一举措在持续的地缘政治变化中显得尤为重要。
二、寻回被分割的历史
“Turkestan”一词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它指的是突厥人居住的地理区域，覆盖了今天中亚的部分地区，包括有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和中国的新疆地区。
在 19 世纪俄罗斯占领中亚之前，“Turkestan”曾被广泛使用，但后来逐渐失宠，取而代之的是更为中性的“中亚”一词。这一转变始于地理学家亚历山大·冯·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在 1843 年首次使用该词。
它的传播与“中东”或“近东”等术语的采用如出一辙。“中东”或“近东”在地缘政治学创始人之一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Alfred Thayer Mahan）的研究中获得认可，后来被西方国家所接受。
苏联成立初期，现在的中亚地区由 1918 年成立的突厥斯坦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Turkestan Autonomous Soviet Socialist Republic）管辖。苏联领导层建立这一自治机构的目的是团结该地区的各民族，传播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这一时期是苏联统治该地区的第一阶段，使用这一术语也是为了赢得生活在该地区的各族人民的同情。
20 世纪 20 年代，作为其民族政策的一部分，苏联对 Turkestan 进行了分化治理，人为建立起了哈萨克、吉尔吉斯、乌兹别克、土库曼和塔吉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
这实际上废除了 “Turkestan”这一名称，既强调了该地区的民族划分，也加强了苏联的中央控制。随后几年，拉丁字母被禁止使用，西里尔字母和俄语被强行推广。通过采用 “中亚”一词，苏联进一步淡化了该地区突厥民族和历史上的统一性。
如今，土尔其和各拥有突厥血统的共和国们，正在接受“突厥世界”（Turkic World）的概念，作为对这种历史分裂的回应。
历史学家列夫·古米列夫（Lev Gumilev）强调了突厥民族在欧亚格局中的重要性，并批评了纯粹以俄罗斯为中心的欧亚主义。古米廖夫认为，突厥人、鞑靼人和蒙古人都通过适应欧亚大陆的历史和地理条件塑造了该地区的动态。通过与不同民族的互动，突厥民族在塑造欧亚大陆复杂的历史和文化方面发挥了核心作用。古米廖夫认为，突厥人与俄罗斯人一道，因其历史和政治上的变革作用而成为该地区的大国之一，以其丰富的文化促进了力量平衡。
老吴注：这部分观点可以参考这篇文章
https://journals.indexcopernicus.com/api/file/viewByFileId/251590.pdf
三、新地区主义和泛突厥主义
对土耳其来说，“Turkestan”一词反映了与突厥语民族重新建立联系、恢复共同历史和文化意识的愿望。自 20 世纪 90 年代初以来，这一愿景以及“突厥世界”的概念一直为国家和公众所接受。
土耳其一直致力于在该地区建立平等的伙伴关系，利用共同文化的团结力量来加强经济和政治联系。正如前总统苏莱曼·德米雷尔（Süleyman Demirel）的著名论述：“突厥世界从亚得里亚海一直延伸到中国的长城。”在这一观点的指导下，土耳其制定了自己的地区政策。
老吴注：游牧的突厥族群与后来建立的草原突厥国家之间，明显分属两个概念。这里土耳其人确实有混淆概念的嫌疑。
根据新的土耳其地区主义，成立了突厥语国家议会大会（Parliamentary Assembly of Turkic Speaking Countries）、国际突厥文化组织（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of Turkic Culture）、国际突厥语学院（International Turkic Academy）、突厥文化和遗产基金会（Turkic Culture and Heritage Foundation）、突厥商业理事会（Turkic Business Council）、突厥语大学联盟（Turkic University Union）和突厥语工商会（ Turkic Chamber of Commerce and Industry）等机构。目前，最大的组织是突厥语国家组织（OTS，Organization of Turkic States ），其前身是突厥语理事会。
土耳其的课程改革与 OTS 的目标一致。
OTS 的成员还包括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阿塞拜疆。OTS 在建立共同的教育和文化政策方面采取了重大举措，包括联合创建共同的历史、地理框架，现在甚至还有共同的字母表。这些努力被视为土耳其在突厥世界软实力和影响力不断增强的象征。
在课程改革之前的一个重要进展是，突厥语官方语言学校宣布采用基于拉丁字母的突厥语通用字母，这是实现语言统一的关键一步。通过推广拉丁字母和重新使用 “Turkestan”一词，土耳其正在采取战略性的地缘政治举措。
这一举措代表了土耳其外交政策的转变，旨在扩大其在中亚的影响力。这一举措也被视为与泛突厥主义知识分子伊斯梅尔·加斯帕拉里（Ismail Gaspırali）的座右铭 “语言、工作和思想的统一”（unity in language, work and ideas）相一致，加强了突厥集团团结的愿景。
鉴于这些事态发展，各国质疑土耳其是否在推行泛突厥主义政策。俄罗斯尤其对土耳其的动机持怀疑态度。
2024 年 10 月，美国赫尔辛基委员会（U.S. Helsinki Commission）工作人员发表了一份题为《与俄罗斯的较量：准备应对俄罗斯的长期威胁》的报告，认为应将土耳其视为俄罗斯的替代势力。为此，报告建议美国支持土尔其的泛突厥主义倡议。
虽然土耳其声称其目标是与该地区的突厥语民族团结，但 “Turkestan”一词有其天然缺陷。例如，目前仍不清楚该词如何解释塔吉克人和生活在该地区的其他民族。此外，该地区其他群体对这一问题的态度，也有待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变得更加明朗。
此举预计将产生重大的地缘政治影响，尤其是对土耳其与俄罗斯、伊朗和中国的关系。俄罗斯历来视中亚为其势力范围的一部分，并继续将该地区视为其 “近邻政策”的组成部分。与此同时，中国在该地区，发挥着巨大的经济和政治影响力。土耳其采用 “Turkestan”一词可能会引起莫斯科、德黑兰和北京的担忧，因为这可能会被视为是为了制衡他们在该地区的影响力。
10 月 12 日在土库曼斯坦举行的阿什哈巴德论坛就是这种势态的一个例子。一些观察家认为，俄罗斯和伊朗突然对土库曼斯坦产生浓厚兴趣，是对土耳其参与该地区事务的直接回应。此外，一些分析家认为，考虑到土耳其在金砖国家中的分量，这样的举措可能是不谨慎的。
老吴注：土库曼斯坦是永久中立国，也没有加入土耳其的各项提议和组织。
因此，土尔其正在表明其塑造该地区新地缘政治现实的意图。在俄乌战争和中国经济出海的背景下，土耳其正试图在全球舞台上展示自己的存在。这一举措与中亚地区的大趋势不谋而合。
在中亚地区，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等国正在明面上日益疏远俄罗斯，寻求与突厥世界建立更紧密的联系。通过将自己定位为该地区最重要的文化和政治合作伙伴，土耳其准备好在塑造中亚未来方面发挥更大作用。
本文作者，Dr. Mehmet Fatih Oztarsu，专注于研究中亚和南高加索地区
编译，吴鞑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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