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食研究 | 非洲雨林中的狩猎、采集与食物分享 ——以喀麦隆东南部巴卡原住民的森林食物系统为例

巴卡民族是生活在刚果盆地雨林中的“侏儒”采集猎人之一。他们的生活和文化完全依赖于森林资源，通过狩猎、采集和捕鱼维持生计。巴卡人的食物系统包含了大量野生植物，其原住民文化中的森林共生法则，是一套独有的文化信仰机制，也与保护森林和自然资源的政策需求不谋而合。

近年来，巴卡人的生计受到宏观环境变化的影响，包括定居政策和区域划分政策，这些政策影响了他们在森林之间的广泛移动。此外，木材开采、市场经济、野味贸易增加及动物数量下降等因素也对他们的生计产生了影响。这些条件最终影响了巴卡人之间的食物分享以及他们与邻近群体的关系。

森林中的巴卡儿童，图源网络

1. 地理背景

格里贝村位于喀麦隆东部地区的布姆巴-恩戈科省约卡杜马区，距约卡杜马市75公里。除了现有的行政边界外，格里贝与20个邻近村庄共同构成了在德国殖民时期之前或期间形成的科纳本贝区。该村周围环绕着混合的常绿和半落叶森林，树冠高度达40至50米（Tajeukem et al., 2014）。地形特征为散布的缓坡丘陵，彼此之间被密集的水文网络隔离。东部地区的气候根据柯本气候分类法被归类为热带季风气候，年均日温度稳定在约24℃，年均降水量约为1600毫米。降水模式主要受赤道辐合区（ITCZ）控制，分为四个季节。喀麦隆东部地区是全国面积最大的地区（109,000平方公里），但人口一直是最少的之一。该地区的基础设施，包括交通、电力、通信和供水，发展水平较低。基础设施投资主要集中在木材采伐和矿业等提取性活动上。

研究区域的地理位置（来源：United Nations Geospatial. 2021. Map of the World. Washington, D.C., UN. [Cited 7 June 2021.] https://www.un.org/geospatial/ffle/3420/download?token=bZe9T8I9），原文供图

2. 当地人口统计和社会组织

在格里贝大约有20个居住群体，本研究专注于其中一个——丁巴。丁巴群体在村庄中心区域周围建立了gba（半定居地），该区域以班图人居住为主。居住群体会季节性地一起或以小家庭单位移动到森林中，在那里建立bala（森林营地）。由于丁巴群体的人口较多，他们往往在森林中形成独立的营地，成员之间相互拜访，共享食物并讨论各种事务。性别角色相对明确：一般而言，女性负责采集、捕鱼、收割农作物、除草、获取水和柴火，以及烹饪；男性则参与狩猎、采蜜、开垦田地，以及与班图人进行交换谈判。在社会问题和生计活动的决策上，没有特定权威的领导者。当面临问题或需要共同决策时，相关方必须进行缓慢而持久的谈判。

巴卡人相信多种类型的me（森林精灵），这些精灵塑造了他们的宗教体系，但并没有系统化的教义。他们将me与基督教的上帝区分开来，后者是由外来传教士传播给他们的。与人类一样，这些精灵被认为居住在森林中的营地，并偶尔前来巴卡人聚居地，与人们一起跳舞和唱歌。在这些场合，精灵以拟人化的面具呈现。在包括舞蹈和be（唱歌）的仪式活动中，男性通过舞蹈来表现前来拜访的精灵，女性通过合唱来支持。巴卡人拥有丰富的lìkànɔ̀（故事），充分展现了精灵的形象。精灵主要通过梦境与巴卡人沟通，并向人类传授关于森林及其资源的知识。

巴卡社区的食物采集者，原文供图

3. 当地食物生产

野生可食用植物

巴卡人采集各种植物、蘑菇和其他野生可食用植物以维持生计和家庭经济。表1.2列出了按食物类别分类的主要野生可食用植物，并说明了其科学名称和巴卡名称。

有八种野生甘薯（Dioscorea spp.）对生计尤其重要。在这八种中，有两种甘薯每年更新块茎，并在森林区域内大面积分布。在主要的干旱季节，巴卡人会进行长期的采收探险，以确保食物安全。相比之下，其他所有甘薯种类均为多年生块茎，分布较为随机（Yasuoka, 2013）。约有30种野生水果被采集并用作油、油性调味品、调料和零食。其中，kanà（Panda oleosa）的果仁、màɓè（Baillonella toxisperma）的种子以及多种Irvingiaceae树的果仁被最常使用。此外，pɛ́ kɛ（Irvingia gabonensis）的果仁对当地饮食和经济收入尤为重要。该物种仅在小干季时可获得，此时大多数巴卡人会搬到森林中，露营两到三个月，收集果仁及其他森林资源。

社区的生计分区，原文供图

此外，主要以收入为目的采集的其他野生可食用植物包括Aframomum spp.、ngìmbà（Afrostyrax lepidophyllus）和gɔbɔ（Ricinodendron heudelotii, njangsang）等水果，这些通常作为调味品出售。作为蔬菜，巴卡人采集了五种植物的叶子，其中kɔ̀ kɔ（Gnetum africanum）是最常食用且易于采集的。蘑菇在巴卡人饮食中占有重要地位，他们对蘑菇的多样性、可食性和生态有丰富的知识。他们食用约20种在不同季节出现的蘑菇，其中最大的森林蘑菇是生长在Macrotermes白蚁堆上的Termitomyces种类。bèmba（Gilbertiodendron dewevrei）的单种森林斑块以其丰富的共生蘑菇多样性而闻名。

无脊椎动物在巴卡人的饮食中也是重要组成部分。最受欢迎的是毛虫，它们具有明显的季节性。每种毛虫都以其寄主树的名称命名。sùsu（有翅白蚁成虫）在小干季末从地面、蚁 mound或空中巢穴中出现，受到高度青睐。随着出现时间的临近，儿童和成人几乎每天都会观察蚁 mound和巢穴。mbìle种类的成虫从地面出现时，儿童会捕捉并立即食用。对于 bàndi 白蚁，成年男性会从蚁 mound中挖出士兵，并将其作为汤料烹饪。

蜜蜂（Apidae）和无刺蜜蜂（Melliponinae的多种）全年生产出多样的蜂蜜，蜜蜂采集是巴卡人文化中最重要的活动之一，蕴含着一套知识、技能和身体技巧：蜂巢常常位于高大的空心树中，有时高达地面。寻找地面上的蜜蜂需要观察蜜蜂微妙的外观、声音和特定的氛围。蜂工排放的lìɓɛnjì（昆虫残渣）积累在树基部，是定位巢穴的间接线索。Apis蜂巢需要采集者爬树，而获取无刺蜜蜂巢则需砍倒树木。

高农业生物多样性的作物田，原文供图

渔业

在东部地区各种渔法中，巴卡人最常用的包括ngúma（坝捕鱼）、手工捕捞、njɛ́ ɛ̀ njɛ̀（垂钓）和mátìndì（捕捉）。格里贝的巴卡人通常在小河流中捕鱼，因此坝捕鱼是他们的最爱。在坝捕鱼时，他们会在河流的流动方向上用倒下的树木和土壤筑起坝体，间隔约10米建造两个鱼篱。水积聚后，会用特定的马兰塔科植物的大叶子将水搅拌出去。随着水位下降，手可以捕捉到鱼，尤其是鲤鱼（Cyprinidae）和鲶鱼（Siluridae）、虾、蟹和蝌蚪。坝捕鱼被视为女性的工作，通常是集体进行，因为这项工作需要较多的体力和合作。此做法仅限于主要和次要干季，当水位下降时进行。手工捕捞也是女性的工作。女性将手伸入河岸软土中的洞里，捕捉藏在那里的小鲶鱼和mbɔ̀ sɛ̀（Gnathonemus sp., Mormyridae，象鱼）。垂钓则是男性的活动。

农作物

格里贝的所有巴卡人都参与轮作农业，采用中期休耕期（超过10年）、混作和低劳动投入的方式。主要的粮食作物包括香蕉、甘薯、木薯、芋头、红薯、玉米、山药和秋葵。花生和豇豆偶尔种植，视种子供应情况而定。可可作为唯一的经济作物，有时在小型种植园中生产，仅占总耕地面积的约5%。除了田地，香蕉、甘薯、木薯和木瓜等作物也种植在农作营地周围。粮食作物主要用于家庭消费，但部分多余的香蕉可能会暂时出售。巴卡人也种植烟草，但产量往往无法满足他们的高消费需求。

本研究共记录了33种作物（见表1.3）。其中，几乎所有家庭都种植香蕉、甘薯、木薯、芋头和秋葵。花生作为油性调味品非常受欢迎，但只有少数家庭能够获得种子。周围定居点种植的果树较少，而木瓜等则自生自长。具有多种变种的作物包括：香蕉（28种）、木薯（18种）、甘薯（3种）、花生（4种）和玉米（2种）。

香蕉和木薯的变种数量显著多于其他作物，分别为28种和18种。五种香蕉和三种木薯变种占主导地位。这些变种均被认为是地方和古老的。所有变种保持稳定有几个原因：首先，巴卡人认为“没有必要抛弃父辈留下的变种”，他们不打算排除现有的变种。其次，这与种植系统有关。在建立新地块时，香蕉的幼苗和木薯的枝条都是从现有地块中获取。因此，新地块继承了相似的变种组成。第三，巴卡人寻找每种变种的特定特性。每种变种的独特性激励着巴卡人，给他们的种植带来快乐。此外，与野生资源类似，分享也被视为维持作物多样性统一和集体所有制的原则。因此，从别人田地里采摘作物并不被视为偷窃，只有少数人对此表示谴责。巴卡人认为，所有人都平等地种植所有变种。

在喀麦隆东南部平均年降雨量（毫米）和温度（摄氏度），以及Gribe村Baka人的季节性活动，作者Yanto Wahyantono绘图

4. 其他基于土地的生产活动

巴卡人以使用近500种野生或自生植物而闻名，这些植物在物质和精神层面上支持着他们的食物系统。本节仅回顾一些最常用的植物。

建筑材料

某些植物提供了房屋建筑的基本材料。巴卡人用于森林露营的móngulu（圆顶小屋）通常用lìngɔ̀ mbɛ（Hypselodelphys zenkeriana的藤本植物）作为框架。屋顶和墙壁则由三种马兰塔科植物的叶子制成。在农耕营地建造的房屋中，周围的硬木用作支柱，拉菲亚棕榈的叶子则用作屋顶，而lìngɔ̀ mbɛ和土壤提供墙体材料。巴卡人使用的家具包括床、椅子、垫子和用于晒干产品及放置食物容器的架子。床主要由拉菲亚棕榈的叶柄制成，特定的树皮则用作床单。椅子由耐阴的硬木制成。垫子用mbili（Marantochloa congensis）和ngòngò（Megaphrynium macrostachyum）的茎表皮编织而成。

植物pɛ́kɛ（Irvingia gabonensis），原文供图

烹饪用具

巴卡人用硬木（如 bòyo（Entandrophragma cylindricum））制作研钵和杵。ngɔlu（Terminalia superba）的支撑根用于制作研钵，以研磨坚果和其他固体。bùkú（Strychnos aculeata）的球形硬果用作杵。许多马兰塔科植物的叶子常被用作携带蜂蜜的容器和烹饪用的叶片（Hattori, 2006）。sòmbɛm（Grewia sp.）的粗糙叶子用于清洗食物容器。载体由kpongo（Eremospatha haullevilleana）、kàò（Laccosperma secundiforum）和kiyɔ（Cleistopholis patens）的坚硬树皮制成。特别是，几种篮子和框架包被编织用来携带女性收集的野味和植物。藤本植物如kusa（Manniophyton fulvum）、kpongo和púlu（Adenia tricostata）被用作绳索。

化妆品与饰品

多种植物是化妆品和配饰的来源。Lɛ̀ sà（Bixa orellana）、ligɔ̀ mbɛ（无花果）、mboloa（Diospyros canaliculata）、nalé、ɓɔ̀ njìngà和ngɛlɛ（Pterocarpus soyauxii）用于红色或黑色妆容。musébé（Pleiocarpa bicarpellata）的叶子作为配饰系在腰间。巴卡人广泛分享关于日常使用药用植物的知识。然而，特定疾病的疗法，特别是与巫术或精神力量相关的，通常由专家治疗师独自进行。这些著名的ngàngà的专业知识超出了村庄的范围：他们定期接待来自城市的患者，或前往雅温得等城市为富有的市民或政治家治疗。

Klainedoxa gabonensis（Irvingiaceae）的新鲜种子，图片来源网络

5. 交换与贸易

巴卡人通过与邻居的交换、当地商店以及2017年建立的每周市场获取一些食物。这些商店由少数本地班图家庭拥有，大多数则由来自最近的约卡杜马市或更远的商人经营。当地商店主要销售加工食物，而每周市场的摊位则主要提供来自森林和田地的食物。最常购买的食物包括米饭、意大利面、木薯粉、玉米、罐装沙丁鱼、干鱼、冷冻鱼、盐、化学调味品、精炼油、花生、酒精饮料、果汁和糖果。调味品和酒精饮料的购买频率较高。盐和高汤块是饮食的常见组成部分。包装的威士忌售价为100非洲法郎，几乎每天都会购买。

然而，在商店购买的食物数量仍远低于他们在田地中生产或在森林中采集的数量。巴卡人全年与班图人交换森林产品和劳动，换取食物、日常商品和现金（见表1.4）（Kitanishi, 2006）。巴卡人与班图人之间最常见的以物易物的例子是pɛ́ kɛ（Irvingia gabonensis）的果仁与木薯粉的交换。班图人为果仁的支付相当于每1.5公斤干果仁500非洲法郎。除了食物和劳动交换外，巴卡人还手工制作家具和载体，按需与食物或其他物品交换。食物共享在巴卡人中很常见，是一种自然的规范。如果某个家庭获得了无法一次吃完的食物，他们不会储存，而是与他人分享以便立即消费。

村庄里流动的小卖部，原文供图

1. 生计、平等和社会福祉

收入机会的充足性

巴卡人的主要现金收入来源于以下两方面：（1）向商人销售非木材林产品（NTFPs）、手工艺品，以及少数家庭的可可豆；（2）为班图人提供日工资劳动，以清理耕地、运输收获的作物和维护可可种植园。虽然一些男性偶尔被伐木公司或狩猎组织雇佣，但机会有限，导致当地社会紧张。获得的现金用于购买厨房用具、服装、砍刀、手电筒和电池、捕兽器用的电缆、灯油、酒精饮料、烟草和食物（主要是盐、糖和油）、制造药品和学校家具。有时，钱也会作为分享物，与其他需要现金的社区成员分享。

作为主要生产者，巴卡人在森林产品的价值链中参与和获益较少。他们收集的大多数非木材林产品都与班图人交换。班图人再将这些产品卖给当地商店的商贩，后者再转售给区域商贩。只有可可和少数野生可食用植物（如Irvingia果仁、Aframomum荚果和Ricinodendron坚果）会进入国家和国际市场。尽管将Irvingia果仁转化为调味酱和Baillonella种子转化为油可能产生更多收入，但大多数产品基本上是以新鲜或干燥的形式出售。

采集植物用作器具的巴卡人，网络图片

巴卡人一致认为，在与邻居或外部人士的交换中，他们获得的非木材林产品价格不公平。他们在与商人直接谈判方面技能欠缺，所获得的价格显著低于班图人。巴卡人需要大约三个小时来收集和加工pɛ́ kɛ（Irvingia gabonensis）的果仁，班图人为此支付约500非洲法郎每公斤。当班图人将其卖给商贩时，价格在约1000到2000非洲法郎之间，使得他们的利润大约在500到1500非洲法郎之间，且相比之下劳动投入显著较低。

当被问及来自农业和野生资源的收入时，巴卡人的看法是复杂的。虽然他们认为收入不足以满足所有期望，但他们认为自己的收益足以确保食物供应，但远远不足以覆盖学费和医疗费用。

饮食的充足性

对于格里贝的巴卡人来说，pani a djô（典型餐食）是主食与mòsùkà（一种酱汁）的组合。主食包括香蕉、木薯、甘薯、红薯、玉米和野生yam，偶尔会购买米饭和意大利面。酱汁通常由野味、鱼、毛虫、蜗牛、白蚁、绿叶蔬菜或蘑菇混合而成。根据可用性，酱汁可能会加入油或脂肪调料，并用盐、化学调味品、辣椒、番茄酱以及具有大蒜味的ngìmbà（Afrostyrax lepidophyllus）树的树皮和果实调味，以著称的驱虫特性而闻名。

巴卡人每天食用两到三顿这样的餐食，倾向于保持多样化的饮食。主食通常在一天中多次食用，肉类或鱼类则一周食用数次，在次要干季几乎每天都有。绿叶蔬菜和其他植物性食物一周食用数次。水果和坚果也一周食用几次，而来自爬行动物和鸟类的野生蛋、昆虫、豆类和蜂蜜在次要干季的消费频率较高，其他季节则相对较少。一些富含维生素A的水果，如芒果、番石榴和木瓜，偶尔在家庭花园中找到，而辣椒的消费量适中。牛奶在巴卡人的饮食中完全缺失。

食物稀缺在巴卡部落偶有发生，图源网络

食物稀缺偶尔发生。约40%的男性参与者表示，过去一年食物供应并不完全充足。男女均提到家庭内食物不足，曾感到饥饿，所有人都报告至少有一次未吃晚餐就入睡。除了由于缺少pòte（食物）而导致的普遍饥饿外，巴卡人还用pɛnɛ一词表达当野味消费不足时感受到的急性饥饿。这两种饥饿主要发生在主要干季，此时与哺乳动物的相遇较少，狩猎条件也不那么有利。在这个季节，许多主要野生可食用植物和作物的可用性也下降（见表1.2）。

巴卡人提到几种应对食物不安全的方法。其中之一是“未吃就睡”。当食物暂时稀缺时，巴卡人可能会以一种哲学的态度接受这种情况，不让寻找食物的执念掌控他们的行为。这种明显的消极态度背后是巴卡人对森林的信任：“食物总会在某个地方可得。” “未吃就睡”与他们属于森林的信念密切相关。这种信念缓解了因偶尔饥饿而产生的压力，而对不安全感的接受则体现在“我们今晚饿着肚子入睡，但明天我们会有食物”上。在次要干季，未吃就睡的情况更为频繁，他们会吃掉营地周围被丢弃的动物皮和内脏以度过这段时间。

巴卡人在森林和村庄之间频繁移动，并灵活地在觅食和农业活动之间切换，这也极大地支持了他们的食物安全。全年，巴卡人在村庄和森林中进行食物生产和生成活动（见图1.2）。在专注于在森林营地收集Irvingia果仁的次要干季，巴卡人定期返回村庄收获花生。Irvingia种子的生产量年年波动。在生产不良的年份，大多数巴卡人会留在村庄，更多地参与耕作和为班图人的可可种植园除草，而少数进入森林的人则专注于狩猎和收集Aframomum果实。

巴卡人采集的野生蘑菇，图源网络

储存是确保食物获取的一种常见方式，但对于狩猎采集者而言，这种方式并不切实际，因为它会大幅限制他们的流动性。在即时回报社会中，食物在采购后立即加工和消费，分享成为应对食物不安全的基本和有效手段。巴卡人将分享视为其文化身份的显著特征，无论是对于食物还是非食物资源。谈到食物时，分享通常分为两轮：第一轮是在食物加工之前，第二轮是在食物烹饪完成后准备食用时进行。分享与巴卡人的平等政治体系完全一致。

然而，对森林的有限进入是严重影响格里贝巴卡人食物安全的一个因素。进入伐木区、国家公园和部分森林的限制，尤其是那些被租给狩猎企业的区域，大幅减少了对森林资源的获取机会，而森林资源在主要干季尤为重要（Sayer等，2017）。

2.自然资源的保护、保护和增强

巴卡人并没有将森林的保护视为具体的概念，因此这些观念并未转化为可衡量的控制和管理实践。他们将资源可用性的下降和获取食物的困难视为“名为jengi的森林精灵状态关闭了”。然而，巴卡人的资源利用隐含着一套社会和文化机制，间接促进森林和自然资源保护及生计质量的提升。

食物禁忌很好地说明了现存的社会文化规范机制。许多食物的食用情况受到个体、性别、社会地位和氏族关系的影响。例如，在从màɓè种子提取油的过程中，女性会避免食用任何野味。在进行坝钓时，女性不会吃红河野猪、猴子或蜂蜜，以防止捕到大鱼的厄运。当名为kòse的森林精灵生气时，男性会中断狩猎，并与精灵分享野yam（Dioscorea mangenotiana）块根、蜂蜜和熟木薯粉，以平息它的怒气。这类禁忌并不是为了支持森林保护目标，而是为了成功获取食物资源，确保健康。这需要与自然力量保持平衡的关系，这些力量被视为自然资源的保管者。适度是巴卡人对森林资源保持谦逊态度的原则。食物禁忌有助于这种适度，顺便减少资源的过度开发。

森林里劳作的巴卡妇女，图源网络

资源可用性的变化

自1990年代以来，随着道路的开通，巴卡人开始了全面的农业生产。那时，他们采纳的作物已经被格里贝的班图人种植了很长时间。从那以后，巴卡人又引入了额外的品种：五种香蕉和五种木薯。此外，2000年左右，一家地方非政府组织（NGO）带来了两种香蕉和三种木薯品种。

自1990年代以来，野味狩猎的强度加大。伐木道路的开通吸引了许多商人来到村庄寻找森林产品，城市居民的需求高涨，而供应却不可持续。商人开始向班图人出售更坚固的钢丝绳和枪支，以捕猎更多的动物。班图人将这些工具提供给巴卡人，并要求他们进行密集的狩猎，以换取金钱、食物和日用品。动物种群在2000年代初似乎有所下降。这一问题被称为野味危机，导致了“空森林综合症”。

尽管如此，许多巴卡人表示：“动物并没有减少，实际上，在森林深处，仍然有很多。”对于相信这一说法的人来说，动物是对增加的捕猎活动暂时迁移到远处，但最终会返回。许多巴卡人确认，捕获的数量在捕猎的第一周很高，随后逐渐减少。因此，一旦巴卡人察觉到猎物捕获的减少，他们往往会撤掉陷阱。通过限制捕猎活动，巴卡人可能有助于某些哺乳动物种群的恢复，例如被捕猎最多的蓝色小林鹿。

对具有现金价值的非木材林产品（NTFP）如Irvingia果仁和Aframomum水果的采集强度明显增加，响应了需求的激增。然而，与动物种群动态相比，NTFP的再生受到人类活动的促进，甚至可能因需求增加而扩大。

巴卡人采集分享一种野生芒果(Irvinga gabonesis)，作为生计重要来源，图源网络

1. 基于森林的食物系统

随着时间的推移，巴卡人成功地维持了一个基于森林资源的弹性和自给自足的生计，包括野生可食植物、动物、非木材林产品（NTFP）、鱼类和刀耕火种农业。森林资源的输出——即狩猎、采集、捕鱼和农业——依赖于大约60种动物、超过83种野生可食用植物、至少6种常见鱼类和淡水动物，以及32种作物，这些构成了12类食物。此外，森林还提供多种植物和动物资源，用于物质和精神目的，包括建筑材料、烹饪器具、狩猎和采集工具、柴火、药材、装饰品和化妆品。阳光、雨水、小溪水和柴火是丰富的能源和材料来源，通常由集体动员的劳动力获取。交通方面，无需使用燃料。材料投入包括工具、种子和农业克隆，以及采集活动的器具，几乎全部在本地采购。农药的使用很少。智力投入则源于深厚的传统生态知识和技能。

食物分享是巴卡文化的基本部分。他们生产或从野外收集的一部分食物用于与班图人进行物物交换，以换取食物、日用品和现金。巴卡人定期为邻居工作，主要从事农业活动。他们偶尔将非木材林产品和可可豆出售给商人，以现金或制造商品和加工食物作为回报。每个过程中都会产生废物。虽然来自森林资源的废物在系统内循环，但通过交换和贸易产生的非生物降解废物则倾向于积累。

尽管巴卡人并不是西方意义上的保护主义者，但他们的生活方式包含了成功和可持续收集野生食物资源的方式。不同居住群体对森林区域的特定访问习惯，以及对食物禁忌的尊重，是他们调节资源提取的传统方式的明显表现。不幸的是，非木材林产品和野味的市场需求增加削弱了这些文化规制的效能，尽管许多格里贝的巴卡人认为当地生物多样性并未受到严重耗竭，动物仍然有能力从过度捕猎中恢复。

巴卡人的传统伐木法，图源网络

虽然广泛的森林区域对于确保广泛的食物来源至关重要，并尊重资源的空间和时间分布，但格里贝居民对森林的访问越来越受限。“常设森林”作为国家的财产，现在将森林的使用权和管理任务分配给私有公司，巴卡人已无法自由进入。不同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冲突现已成为常态，巴卡人在试图进行谈判时的参与度较低。寻找使巴卡人能够参与决策过程的方式至关重要。

2.未来展望

在对食物系统的长期观察中，巴卡参与者被鼓励提出对未来20年的初步预测。他们认为，生计不会发生剧烈变化。他们设想刀耕火种的面积会扩大，饮食结构将越来越依赖农作物，而对森林的依赖程度降低。他们并不期待产量会显著提高，因为他们注意到成熟的再生森林在不断减少，表明休耕期缩短。女性们预见，孩子们将不再像他们的父母那样在森林中觅食。与狩猎和采集相关的知识将不再被传承，女性担心失去使用森林植物作为药物的知识将损害社区的健康。

当被询问未来的愿望和期望时，孩子们给出的答案反映了他们与变化环境的纠葛。他们仍然赞美森林食物，特别是野味、野生水果、野生yam和鱼。但从农业获得的食物已成为他们饮食的基本组成部分，他们喜欢吃木薯粉、香蕉、花生酱，还喜欢吃市场上购买的米饭和罐头金枪鱼，对流动商贩出售的零食充满渴望。大多数小孩跟随父母采集野生可食植物（yam、水果、Gnetum叶）和在田地里工作，只有一半参加狩猎和捕鱼活动。他们还获取水和木材，并帮助处理食物（如切割和捣制木薯、切片Gnetum叶）。除了帮助父母，年长的孩子们还独立进行采集、捕鱼、捕猎小动物和小规模狩猎（gbasà）。他们与居住群体的其他成员分享获得的食物，偶尔将非木材林产品出售给班图人。他们还学习准备野味和采集无刺蜜蜂蜂蜜。所有孩子都表示希望留在当地成家立业，努力在森林和村庄之间寻求生计。但一些人希望成为猎人，自己种植可可，另一些人则梦想成为摩托车出租车司机、教师或伐木公司的雇员。

巴卡部落的一种伐木仪式，图源网络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巴卡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尽管如此，格里贝的巴卡人依然维持着以森林为基础的生活方式，通过各种智慧的方式适应这些变化，包括对刀耕火种的更大投资，通过非木材林产品对市场经济的更大贡献，以及在森林和村庄间更频繁的往返移动。

然而，巴卡人对变化环境的适应尝试并未全面解决所有问题。伐木、加剧的野味贸易、运动狩猎、保护区和政府分区政策是不断挑战巴卡人食物系统弹性的累积因素。与班图人的交换受到更广泛市场经济的强制影响，导致他们对现金收入的依赖加剧。作为初级生产者和谈判能力较弱的群体，巴卡人与班图人之间的经济差距扩大，后者在交易中扮演中介角色，并在与外部的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这一趋势需要扭转。记录这些森林居民如何认识、利用和维护森林，应该在一定程度上惠及世界其他地方，因为这是他们避免贫困、同时也保护文化完整性的智慧手段。

附录：作为食物的野生动物和植物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