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西北的风总是粗犷,干旱、风沙、霜冻,是这里的常客。
多风少雨的甘肃永登,未曾到访的人们无从想象,这一片苍茫大地,竟滋养出了遍野的浪漫,一丛丛玫瑰悄然生长在干涸的土地之上。
苦水玫瑰,因永登县苦水镇得名。但玫瑰,并非本土产物。永登,作为兰州西北门户,自古接触东西方文化贸易往来,对于外来事物拥有极强的包容度和接受度。所以,当玫瑰第一次带着饱满色彩和独特香气出现在这座西北小城,可能就已经注定将在此扎根。
玫瑰属灌木,植株密生、枝干多刺。因此,采摘玫瑰并无特殊工具,只讲究手眼协调、熟能生巧。
在花农心里,每一株玫瑰,都有自己的脾气秉性。苦水人深谙玫瑰的习性,如何采摘、栽培,甚至精细到每亩地126棵花树的黄金株距,都是世代花农不断摸索、总结出的朴实智慧。
苦水玫瑰生长在富含硒元素的丹霞地貌土壤中,县域内黄绵土、栗钙土、灰钙土等丰富的天然土壤类型,协同极具地域性特征的气候条件,为玫瑰生长创造了独特的环境,培养出了苦水玫瑰卓越的抗逆性品质,耐寒和耐旱的本领远在大部分花卉之上。
苦水玫瑰的繁殖,不需要如传统农作物般育种、播种。唯有修枝,需要花农悉心打理。在花期之后马上修枝,是苦水人历经无数次观察、摸索之后,总结出的最佳方案,也是对母株的成全。
伐树、留根、生新枝。200多年来,就是这种直截了当的修剪方式,与苦水玫瑰的生长繁衍相得益彰。强壮的母株在完成生命的绽放后,在人的助力下,将毕生养料统统供给被选中的幼芽,完成生命的延续,成就每一株苦水玫瑰最为壮烈的使命。
苦水玫瑰,单株花量大但花型小巧,又经日光暴晒,并非人们想象般光鲜亮丽。初见者,总觉与鲜花店饱满多汁的玫瑰大相径庭。这里,藏着一个美丽的误会。
事实上,市面售卖的象征爱情的玫瑰花,从植物学角度来看,是传统玫瑰和月季的杂交品种,植物学家将它们命名为——现代月季。
花期短暂、枝条纤细的苦水玫瑰,并不适合作为鲜切花使用。早期各地交通不便,物产匮乏的西北地区,除了主要的粮食作物,少有其它产出,调味品格外珍贵。聪慧如苦水人,将少量珍贵的砂糖与新鲜玫瑰花瓣完美结合,创造出了一种让玫瑰芳香长存的美食——糖玫瑰。
在苦水人的日常面食中,糖玫瑰出场率极高。中秋佳节,制作玫瑰月饼,更是遍及县域的风俗。层层饼皮,刷油拌糖,均匀地涂抹上玫瑰酱、胡麻、姜黄、红曲,五颜六色、酸甜苦辣,生活的味道在笼屉间蒸腾、膨大。
长时段的日光照射和极大的昼夜温差,造就了苦水玫瑰香气浓郁、出油率高的珍贵品质。
新鲜采摘的玫瑰花放入专用蒸馏器中,加热,使密集的水蒸气穿过花朵,带走芳香物质。水蒸气逐渐冷却变成液体,这是一种芳香精油和水的混合物。因为油的密度小于水,在静置过程中,两者会逐渐分离,纯净的玫瑰精油脱颖而出。
玫瑰精油加工提取技艺的加持,让世代栽植玫瑰的苦水人,在一朵花身上,看到了新的可能。
入冬之前,西北大地呈现出最为大众所熟知的粗犷、干涸,苦水镇也即将迎来一场玫瑰管护的重头戏——冬灌。
苦水玫瑰的冬灌,颇有几分仪式感。渠长开闸放水,河水在极短时间内漫入主渠,水渠散落于苦水镇的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恰如一根根毛细血管,把河水分配到每个角落。花农们等在田间地头,移开各家自备的掩体,在田埂上开小口,生命之源涌入田间,润物无声。
200年物竞天择,成就了甘肃永登苦水玫瑰农作系统;一代代苦水人耕耘传承,塑造了一朵花的深厚底蕴。水墨丹霞间,遍野玫瑰浑然天成,这是独属于永登的山河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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