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雅钦正在上语文课。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周倜 摄
【人物】
占雅钦,女,1989年出生。现为澧县码头铺镇大龙岭小学校长,并主教语文、音乐。她在教育教学和学校管理方面取得优异成绩,曾获评澧县“优秀特岗教师”,2022年获常德市人民政府记功奖励,2024年9月荣获“全国模范教师”。
【日志】
12月10日,寒气逼人的冬日。
陪伴着孩子们成长,每天都会有不经意的欣喜发生。比如今晚,小安(化名)终于将此前总背不下来的篇目拿下,小姑娘还拍着胸脯跟我说:“本周再拿下一篇。”
冰冷冬夜,我挽着小安走到校门口。她的母亲迎了上来,从包里掏出一小罐刚熬制好的姜汤给我。
细雨绵绵,但此刻我只感到温暖。每天能帮助孩子进步一点点,看上去那么微不足道,却又那么振奋人心。
我并非科班出身,遥想自己刚走上讲台时,也和此前的小安一样,曾有过挫败感,曾质疑过自己。最想不通的是:我明明那么努力地工作,可为什么总有些孩子怎么学都没进步?
“你凭什么认为,所有的孩子就应该是一样的?”有一次向前辈吐苦水,他直白地反问我。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回想此前的教学,我才恍然发现,自己总是将更多精力放在那些“会学”“好学”的孩子身上,却忽视了另外一部分学生的感受——是否,他们或许只是暂时掉队,但绝非自甘落后?
“你要承认他们的能力有差别,但又要想办法让他们共同前行。”前辈给我指点迷津。
是啊,当时报考特岗教师,我凭着一腔情怀憧憬着“潜心育人、桃李天下”,但似乎忘了教育的本质是“让花成花,让树成树”,尊重每一种差异,不负每一份成长。
于是,我选了一种很原始的方法——开小灶。每天下午放学,我都会让那几个成绩相对落后的孩子分批次留下来,在办公室“过关”必需的知识点,例如背诵、默写等,完成任务后,再通知家长来接。
“老师,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太难了”“我妈说了,我不是读书的料”……起初,孩子们都不乐意。
“占老师,莫折腾了,随她去,反正也没什么出息,我们也懒得接送……”有一次,小安母亲竟然这样说。
怎么会费力不讨好呢?我很失落。后来,身边也有人劝我,“要不就算了”。
可我不想他们有一个“被放弃”的人生。这些孩子,大多缺乏父母关爱和管教,疏于学习习惯、兴趣的养成。而我是老师,又岂能让他们随波逐流,在缺乏正确引导的环境中野蛮生长。
努力和收获总有时差。我坚信,做好当下就是最好的解法。
我索性每天陪在他们身边,不催促、不多问,只安静地备课、学习、看书、改作业。
你是什么样,孩子们就会学什么样。渐渐的,他们好像也都静了下来。不仅抱怨少了,还慢慢地自觉来找我“过关”。
成功了,我们会心一笑;失败了,孩子们又返回座位、从头再来……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重复。
你看,的确没有孩子会主动选择“落后于人、放弃自己”。
你问我这样的方法枯不枯燥?多少是有一点。但你问我这样的效果明不明显?答案也是肯定的。
相较于学习成绩的进步,我其实更看重在这一过程中和孩子们的相处。共同学习之余,我们也聊点心事、讲点烦恼、说些笑话,我也时常跟他们讲讲为人之道、处世之本。你一言我一语间,我们的内心发生着碰撞。
孩子们是能真切感受到善意,进而转化为真实行动的。
行动,可能是放学前一句“谢谢老师,您辛苦了”,也可能是卷面、作业悄然变得工整,又或是笑容多了、眼神亮了……无论怎样,他们都正努力抛掉被世俗定义的“学困生”标签,找寻一个新的自己。
而我,又何尝不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得更成熟、从容?感恩孩子们无条件接纳我的“资历尚浅”,陪着我找寻更实用、适用的教学方法,逐渐丰盈我起步不久的教育生涯。
教学相长,或许就是教育最高级的“浪漫”。
这几年,我也探索着将艺术的种子带到学校,教孩子们吹竹笛、陶笛。没想到,有几个平时比较内向的孩子很感兴趣,竟也有些天赋。他们勤学苦练,登过台、获过奖,自然变得更自信、大方了。
我愈发觉得,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总有一天他们都会蹚出自己的路子。而我们要做的,是打开更多的窗口,带他们看到自己的独特,练就“心当擎云,无问西东”的勇气和豁达。
我曾漂泊异乡、四处闯荡,信奉“干一行、爱一行”。而今扎根乡野,日积月累间亦萌生了“择一事,终一生”的信念。
现在,每当在校园看到这群欢腾灵动的小身影,我总忍不住想象他们未来的样子,也欣慰于自己成为他们童年记忆的一分子。更值得庆幸的是,在我身边还有12位甘为人梯的战友,共同为这所小小的村小添砖加瓦、赓续希望。
我们每一个教育工作者,都是一颗种子。我想,这片土地不会辜负我们的努力,乡村教育的未来定将“一种生,万物长”,大有可为、可期可望。
写下这丝丝缕缕的絮语,竟差点忘了小安母亲送的姜汤!刚趁着余温喝了下去,甘甜醇香。
在这个寒冷静谧的冬夜,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周倜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