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桂花香
周 乾
桂花是我国传统名花，有着悠久的栽培历史。先秦古籍《山海经》，就记载招摇山上有很多桂花树。至少自汉代以来，桂花树就被引入了皇家宫苑栽植。如据《三辅黄图》记载：汉武帝时期的上林苑广种奇花异木，其中就包括桂花树上百株。故宫在明清时期为皇宫，桂花亦为宫中受欢迎的植物。明代刘若愚在《酌中志》记载：秋季宫中盛事之一，就是赏桂花。清代高士奇在《金鳌退食笔记》记载：位于宫外的南花园为御用花房，每年八月向宫中进桂花树。故宫博物院现仍保存清同治、光绪年间的盆栽桂花树，可以说是真正的“活文物”（图1）。每年金秋时节为桂花绽放之时，这些桂花树从花房被被搬到了各宫殿前。它们散发出诱人的芬芳，飘满了宫中各个院落。
图1 故宫内的清代桂花树
宫中桂花香味浓郁，令人陶醉；香气悠远持久，在远处亦能闻到；又带有甜蜜而芬芳的气息，令人感到愉悦舒适。清代诗人牛焘的《桂花》一诗中有：“人间亦有淮南树，一夜吹香到月宫”；可反映桂花香气迷人、香飘悠远。桂花之所以香，是因为它含有几十种挥发性的芳香类化合物。有研究表明：芳樟醇、氧化芳樟醇、β-紫罗兰酮，是桂花香气中最主要的组成成分。它们可产生圆和、甜润的芳香，并与桂花中其他的活性物质协同作用，形成独特的芬芳。不仅如此，桂花花朵小而密集，花瓣软而细薄。花瓣上的芳香物挥发性强，通过植物细胞的新陈代谢，不断地被分泌出来，悬挂在花瓣表面的刷状毛上，与空气中的水分一道，在一定范围内散发，因而桂花香气四溢。
金秋桂花开，而宫中帝王多喜欢赏桂。从史料来看，洪武、宣德、康熙、雍正、乾隆等明清皇帝曾吟诗赞美桂花。从藏品来看，桂花造型或纹饰可见于明清时期的书画、服饰、盆景、挂屏等文物中。以下以乾隆皇帝为例，来解读宫中帝王与桂花的情缘。
故宫藏紫檀木嵌金月桂图挂屏（图2），是乾隆皇帝喜欢桂花的例证。此挂屏以天然蓝铜矿颜料为背景，在上面镶嵌圆月、桂树、寿石、文字等造型。各造型均由黄金制作，且绿叶、桂花等造型使用了清漆混合颜料，进行涂色装饰。挂屏中的寿石层叠有序，造型有致；桂树傲立于假山之上，挺拔而又秀丽，枝头上的桂花如点点繁星，似乎散发着阵阵清香；如镜般圆月悬于夜空，散发出柔和洁美的光芒。挂屏的左上方，有乾隆帝于十七年（1752）所作《御制咏桂》：“金秋丽日霁光鲜，恰喜天香映寿筵。应节芳姿标画格，一时佳兴属吟篇。赓歌东壁西园合，风物南邦北塞连。幽赏讵惟增韵事，更因丛桂忆招贤。”诗尾落款“臣李侍尧恭敬”。
图2 故宫藏紫檀木嵌金月桂图挂屏
诗中，“天香”是指桂花香气；“寿筵”是指乾隆帝的万寿筵席，乾隆帝的生日在八月十三日，与中秋节相间两天，且乾隆帝多次在塞外热河（今承德）过生日及中秋节；“赓歌”是指酬唱和诗；“风物南邦北塞连”是指桂花由边塞以南的北京，成功移植到了边塞以北的热河；“招贤”是指康熙帝曾作诗《古北塞上望月》，在诗中表达边防稳固和选用贤能的重要性。乾隆帝在诗中，称赞了万寿节喜逢桂花盛开的美好时节，描绘了筵席间君臣诗词唱和的欢快场景，抒发了在避暑山庄看到桂花的喜悦心情，表达了践行祖父康熙帝教诲的执政意愿。
需要说明的是，乾隆十七年之前，避暑山庄并没有桂花。其主要原因在于：避暑山庄地处塞外，夏季气温偏低，不适合桂花树生长。金秋为桂花盛开季节，乾隆皇帝很喜欢桂花，很重视金秋赏桂，在京城里的宫中作吟诵桂花诗多首，并亲自绘制多幅桂花图。然而他到避暑山庄时，却未能看到桂花，因而多次感到遗憾。如乾隆于十五年（1750）所作诗《桂》，其中注解“塞外行围，率隔岁一举，是花未至塞外”，表达了在热河未能欣赏桂花的失落。
为解决此问题，热河的园丁们将北京的桂树引入避暑山庄，经过精心栽种，终于在乾隆十七年，培育出在中秋时节盛开的桂花。时年秋天，乾隆帝在避暑山庄看到桂花后，特赋诗《咏桂》，以表达欣喜之情。时任热河副都统的李侍尧，借机将此诗配以避暑山庄月桂，采用紫檀、黄金等材料制作成挂屏，进京贡给乾隆帝，并在挂屏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乾隆非常喜欢这幅挂屏，并将其留在了宫中。
与紫禁城密切关联的清代皇家园林中，桂花树为不可或缺的植物，亦可反映帝后对桂花的喜爱。如圆明园长春仙馆附近的“林虚桂静”景观，为清代皇家赏桂之处。又如据《北京志·世界文化遗产卷·颐和园志》（北京出版社，2004年版）记载：颐和园在清代曾栽培大量桂花盆景，1928年7月由清室向民国内政部移交的盆花中，有桂花120盆、小桂花110盆，合计230盆，占移交花卉盆景总数的50%。如今，颐和园内金秋桂花飘香（图3），其中仍包含了不少百年以上的清代皇家品种。
图3 颐和园仁寿殿前的桂花
综上可知，紫禁城里的皇家赏桂情缘，以史料和文物为见证，不仅是故宫丰富历史文化的反映，还是我国浓厚花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因而具有宝贵的历史文化价值。
（《科技日报》2024年11月5日第8版刊载，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