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法国巴黎圣母院在时隔五年后重新开放，总统马克龙邀请了多国领导人共同见证。
2.然而，法国总理米歇尔·巴尼耶领导的政府仅存在90天，便在12月4日被国民议会罢免，这是法国62年来首次出现政府被议会推翻的情况。
3.由于此次事件，法国政治陷入持续动荡，左、中、右三股势力在多个议题上分歧明显，政府施政阻碍重重。
4.马克龙在12月5日的电视讲话中表示，他将于“未来几天内”任命新总理，但新总理之位花落谁家、这位新总理又能撑多久，外界仍然存疑。
5.专家分析认为，在当前的局势下，马克龙要找到一位让各方都满意的新总理，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以上内容由腾讯混元大模型生成，仅供参考
“今晚我们可以共享欢乐与荣耀。巴黎圣母院长存！”当地时间12月7日，法国巴黎圣母院时隔五年再次开放，总统马克龙邀请了多国领导人共同见证这一时刻——包括美国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以及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马克龙说，“我们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五年前的2019年4月15日，巴黎圣母院发生火灾，这座法国的标志性建筑严重受损。过去五年间，法国政府投入巨大，以实现马克龙五年内修复巴黎圣母院的承诺。据外媒报道，巴黎圣母院的修复涉及250余家企业，有超过800名艺术家参与，总花费超过8亿美元。
在十二月的冬雨里，马克龙试图用巴黎圣母院的重新开放让法国人民重拾对他的信心。但几天前戏剧性的一幕仍然不可避免地会浮现在许多人的眼前——12月4日，法国总理米歇尔·巴尼耶领导的政府被国民议会罢免——这是法国62年来首次出现政府被议会推翻的情况，马克龙再次面临政治危机。
从今年七月份的国民议会选举之后，法国政治就陷入持续动荡之中，左、中、右三股势力在多个议题上分歧明显，政府施政阻碍重重。上一次，马克龙花费近两个月时间才找到了勉强获得各派支持的新总理巴尼耶。这一次，他承诺在“几天内”任命新总理——但新总理之位花落谁家、这位新总理又能撑多久，外界仍然存疑。有分析认为，在当前的局势下，马克龙要找到一位让各方都满意的新总理，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5日，法国巴黎，法国总统马克龙发表电视讲话。马克龙表示，他于当天接受了总理巴尼耶的请辞，新总理人选将在未来几天之内公布，他同时也对巴尼耶的工作表示感谢。图/IC photo
任期90天的总理
73岁的巴尼耶是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建立以来最年长的总理，同时也是任期最短的一位总理。巴尼耶今年9月5日接受马克龙任命，成为法国总理。12月5日，马克龙批准了他的辞职请求。巴尼耶在任时间正好90天。
巴尼耶政府“倒台”的直接导火索是法国2025年财政预算案。今年10月，巴尼耶提交了2025年财政预算草案，但由于执政联盟在国民议会不占多数席位，草案一直未能获得通过。本月稍早，急于通过预算案的巴尼耶启用宪法第49条第三款，不经议会表决投票，强行通过了该法案。
此举同时引发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和极左翼政党“不屈的法兰西”的严重不满，两党议员随后联合对巴尼耶发起了不信任动议。12月4日晚，法国国民议会举行投票，共331人支持对政府的不信任动议，远超不信任动议通过所需的289票。12月5日，巴尼耶代表政府向马克龙递交辞呈。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4日，法国巴黎，法国国民议会投票通过了针对现任政府的不信任动议，法国政府面临再次改组。图为法国总理巴尼耶。图/IC photo
这是自1962年以来，法国政府首次被议会推翻。中国社科院欧洲所研究员彭姝祎认为，这实际上凸显出法国政治日益碎片化和极化的发展态势，同时也彰显了马克龙面临的政治危机正在不断加剧。
“政府总理需要得到国民议会多数支持才能顺利通过法案，但如今法国国民议会非常碎片化，大党不大、小党不小，没有哪个政党或联盟占据明显的主导地位，总理要想顺利施政就非常困难。”彭姝祎表示，巴尼耶试图绕过国民议会直接通过预算案，直接导致另外两派对他发起弹劾。
对于马克龙而言，巴尼耶已经是他今年以来的第三位总理。今年1月8日，时任法国总理伊丽莎白·博尔内递交辞呈，外界认为这是马克龙改组政府的一个举措。次日，马克龙任命加布里埃尔·阿塔尔为新一任总理，34岁的阿塔尔成为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最年轻的总理。
但阿塔尔的任期也没能超过一年。今年7月，由于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联盟在议会选举中表现不佳，阿塔尔主动提交辞呈。7月16日，马克龙接受了阿塔尔的辞呈。之后，马克龙与多个政党展开磋商，试图就新总理人选达成一致。直至9月5日，马克龙才任命巴尼耶为法国新一任总理。
仅仅三个月后，马克龙不得不寻找他今年以来的第四位总理。当地时间12月5日晚，马克龙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他抨击政府在国民议会遭弹劾下台是由于极左翼和极右翼党派结成了“反共和阵线”，指责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选择了“混乱”。
马克龙还表示，他将于“未来几天内”任命新总理。或许也是对持续的政治动荡感到不安，他还直言，希望新总理能组建一个有不同政治力量合作参与的政府，这些政治力量需承诺不再对政府发起不信任动议。
但巴尼耶的失败实际上凸显了马克龙面临的困局——在面对议会左、中、右“三足鼎立”的格局之时，马克龙要找到一位能在议会弥合分歧、寻求妥协的新总理并非易事。
新总理难寻
在彭姝祎看来，法国政党格局从2017年开始出现变化，直到2024年彻底从此前传统的社会党、共和党“左右对立”演变为左翼、中间派、右翼“三足鼎立”之势。
今年6月，欧洲议会举行选举，极右翼势力呈明显扩大之势。尤其是在法国，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政党在欧洲议会选举中远落后于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随后，马克龙宣布解散国民议会，提前举行议会选举，试图以此阻击极右翼势力。
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马克龙虽然联手左翼成功阻击极右翼势力扩大，但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一跃成为议会第一大联盟，他所在的中间派联盟“在一起”位居第二，“国民联盟”及其盟友位列第三。由于没有哪个联盟获得绝对多数议席，法国国民议会呈现出左中右“三足鼎立”的局面。
坚持走中间路线的马克龙拒绝与极左翼和极右翼合作，最终选择了保守派、来自右翼共和党的巴尼耶为总理。当时外界认为，这其实是马克龙向极右翼的某种屈服。然而，即使如此，巴尼耶的总理之位从最开始就不甚稳当，由于三大阵营几乎两两相斥，巴尼耶政府施政阻碍重重。最终，他被另外两大阵营联手拉下了台。
“虽然马克龙说自己非左非右，但实际上他的政策整体上更偏右。而此次议会选举后，左翼觉得自己被背叛、被利用了，左翼联盟成为议会第一大联盟，推出的总理候选人却被马克龙否决，因此左翼对马克龙是很不满的。”彭姝祎解释道。
这其实也给马克龙带来了新的难题。彭姝祎指出，若是马克龙任命一位来自左翼的总理，新总理可能会推翻他此前的一些改革措施，而这些改革是马克龙的政治遗产。若是他任命一位来自右翼的总理，那么新总理很可能会重复巴尼耶的命运，会再次被推翻。
当地时间2024年9月5日，法国巴黎，法国总理府举行交接仪式，米歇尔·巴尼耶（右）正式接替加布里埃尔·阿塔尔，担任法国政府总理一职。图/IC photo
新总理到底花落谁家，目前还未有确切的消息。上周五，马克龙已开启了寻找新总理的流程，他和多位关键的政治人物举行了会谈，包括来自复兴党的领导人以及来自中右翼和左翼的议员。当地时间12月9日，他还将与法国共产党、绿党的议员进行会面。
《金融时报》援引法国媒体消息称，目前外界认为马克龙考虑的新总理人选包括国防部长塞巴斯蒂安·勒科努、中间派人士弗朗索瓦·贝鲁以及来自社会党的前总理伯纳德·卡泽纳夫。此外，任命一位技术官僚出任总理也是一种可能性。
但来自极右翼的阻碍，预计将让马克龙在选择新总理时顾虑重重。目前暂未有消息透露他是否会与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的议员碰面，但“国民联盟”主席若尔当·巴尔代拉公开呼吁马克龙与他和国民联盟领导人玛丽娜·勒庞会面，称“你不能假装我们不在这里”。
但留给马克龙的时间已经不多。分析认为，他必须尽快任命一名新总理，以避免政治危机进一步加剧，从而引发新一轮经济动荡。在巴黎政界，马克龙多位盟友呼吁他尽快确认新总理人选。贝鲁在刚过去的周末表示，“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了。”来自复兴党的国民议会议长娅埃尔·布朗·皮韦周日则直接呼吁马克龙“在未来几小时内”任命一位新总理。
马克龙的困局
不管谁成为法国新一任总理，明年的财政预算案都将是新政府面临的一项重大挑战。马克龙在5日的电视讲话中强调，新政府的“首要任务是预算案”。他表示，一项特别法案将于12月中旬前提出，以避免出现财政缺口、政府停摆。新一届政府将在明年年初提交完整财政预算案，并由议会投票表决。
新华社援引法国24电视台报道指出，这是法国近45年来首次在年末没有出台次年预算，而这无疑会增加法国经济的不确定性。近年来，法国财政赤字高企，经济持续疲软。国际评级机构惠誉近期发布报告称，预计法国今年财政赤字将扩大至国内生产总值的6.1%，远高于之前预期的5.1%。摩根士丹利投资银行的分析师认为，法国2025年的赤字可能进一步上升至6.3%。
但对于马克龙而言，他面临的困局不仅仅是寻找一位新总理、尽快通过2025年财政预算，他自己的总统之位其实也遭遇危机。据多家媒体报道，巴尼耶政府倒台后，极左翼政党“不屈的法兰西”发出呼声，要求马克龙辞职并宣布提前举行总统选举。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尚未公开呼吁马克龙辞职，但也警告称“总统面临的压力将越来越大”。
对于辞职的呼声，马克龙明确予以拒绝。他在12月5日的电视讲话中说，“你们给了我一个五年的民主授权，我将全面履职直到任期结束。”
法国于2022年4月举行了总统选举，马克龙第二次战胜极右翼候选人勒庞，赢得连任。根据规定，他的任期将持续至2027年5月。然而，由于推出的多项改革措施引发争议，马克龙一直面临着提前下台的呼声。
今年6月份的议会选举前，马克龙就面临着辞职的呼声。当时他表示，不管议会选举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辞职。此次针对巴尼耶的不信任投票前，法国BFMTV实施的一项民调也显示，若是巴尼耶政府被罢免，63%的受访者会支持马克龙辞职。彭博社12月5日则援引法国民调机构数据称，多数法国人希望马克龙辞职，并将原定于2027年的总统选举提前至明年。
马克龙拒绝辞职的态度很坚决，但外界认为，面对当前的法国政坛格局，马克龙即使不辞职，未来两年多的时间内在内政方面或许也难有大作为。彭姝祎表示，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联盟在议会不占多数，这让他推出的改革举措难以在议会获得通过。他曾试图在议会寻找所谓“动态平衡”，即在部分议题上寻求右翼支持，在某些议题上寻求左翼支持，但这样的政府非常脆弱，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推翻。
当地时间2024年9月7日，法国巴黎，数千人举行街头游行活动，抗议法国总统马克龙任命米歇尔·巴尼耶为新任总理的决定。图/IC photo
而短期之内，马克龙显然也无法改变法国国民议会的格局。法国宪法规定，议会因解散而提前选举后一年之内，总统不得再次解散议会。因此，一直到明年夏天之前，法国议会格局预计都不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在内政领域，马克龙想要再推出大的变革很难。”彭姝祎说，但在外交领域，马克龙也许还能有所行动。在法国，总统和总理共享权力，但总理基本只负责内政，外交则是总统专属的领域。“法国的乱局很可能会持续到2027年，而在此之前，法国各党派都会为了2027年总统选举谋划布局。”彭姝祎说。
而这也将让法国国民议会各派系更难达成妥协。法国历史学家让·加里格斯表示，各党派的重量级人物如勒庞、“不屈的法兰西”党首梅朗雄都瞄准了2027年总统选举，而这场大选正在塑造他们当前的行为，“这也是国民议会中达成妥协如此困难的一个原因”。
对于马克龙而言，如何在仅剩的30个月总统任期内留下更多的政治遗产，或许是他未来一段时期的焦点。而目前他最紧迫的任务，还是任命一位新总理——也是他自2017年上台以来的第六位总理。
新京报记者 谢莲
编辑 胡杰 校对 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