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出租屋,一条“咸鱼”看到了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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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前坤干过一件很“不着调”的事情: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他忽然决定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离开城市,将无聊的生活抛在脑后。

在出行之前,他没有预料过会走多远,也没想过自己要走多久,甚至对于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出行,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动机。但出行就这么发生了。两年时间里,他背着帐篷,骑着自行车走过近十个省份,路过一座座城市和村庄,又潇洒地离开。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停了下来,于是又发生了另一件很“不着调”的事情:分享自己吃饭的日常。他称不上一个美食家,甚至不会做饭,每天沉迷于制作各种黑暗料理,然后“以身试毒”。有人喜欢、也有人批评,关于外界的评价,他没那么在乎。


没钱、没事业、没家庭,从世俗的角度看,他可谓一事无成的“失败者”。但另一方面,他又活得格外的洒脱,沉浸在自我认知的世界里,称自己为“咸鱼梦想家”,又在无意间成了网络上离经叛道、自由奔放的图腾


这是一个“失败者”的故事,关于如何定义“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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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是一定要吃的,不在于要吃什么,而在于要怎么吃。于前坤的饭从来算不上丰盛,或是两三个鸡架,或是一个吃剩的烤鸭架,有时候干脆只有一碗泡面,但在开动前,他有自己的仪式感——先有条不紊地把食材放入锅内,然后胡乱加上一包“十三香”,最终熬出来一锅冒着奇异泡泡的浓汤,还要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来一句“闻起来可真香。”

这样的日常被他记录下来,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偶有人质疑他的饭菜“能不能吃,会不会吃死?”可他很少理会,只见筷子一动,顾不上烫嘴,大口吞着饭菜,嘴中立马响起“咕噜咕噜”的声响。他吃得很香,汤汤水水旋即被清空了一半,嘴角也开始忍不住地上扬,甚至连眼神也变得明亮。

在享受到极致时,必然不能少了那句“真是人间美味啊。”仿佛人在米其林餐厅,正吃着难得一见的珍馐。这让不少人感叹,“看他吃饭,活活把自己给看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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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于前坤的身份是一名主播。不过,很难定义他到底是属于哪一种类型的主播。粗看上去应该是吃播,但显然他和其他吃播的形象格格不入。有的吃播对食物精挑细选,他则有什么吃什么,食材格外粗犷;有的会到处探店,他干脆窝在房内足不出户;有的还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他实在不修边幅:

面色黝黑,夏天时头发乱糟糟地趴在头上,看起来像顶着一个倒扣的拖布,后来为了省事,直接把自己剪成了一个“阿童木”;鼻梁上常年架着一副又厚又沉黑框眼镜架,气质木讷而羞涩;偏偏他还不爱刮胡子,下巴和鼻子下,常年贴着细碎的胡茬。

穿着自然也是不会讲究到哪里去,天热时,就穿一件洗得褪了色的黄色短袖,上面隐约可见点点油渍;天冷后便换上平平无奇的格子衫,黑灰相间,倒是免去要频繁洗衣服的麻烦。

吃饭的地方也随意得很。就在出租屋内,支起一张桌子,身后便是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张床,枕头被褥胡乱地摆在上面,看起来没有任何收拾的打算。

显而易见,于前坤很随性,这些视频可谓原汁原味。别人直播吃东西,或是为了营造氛围,或是为了打造人设;而他吃东西很单纯,就只是吃饭而已。

因此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其实更像一个记录者,在记录着一个三十一岁的籍籍无名的漂泊者的真实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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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几年的社交媒体上,一个显著的变化是,年轻人们正在渐渐卸掉身上的“包袱”和社会期待,更看重内心的需求和选择。“GAP文学”、“脱下孔乙己长衫”这些流行语和现象的出现,让按部就班的人生和走向旷野成了大众讨论的焦点。

在于前坤身上很容易就能见到这样的矛盾,一方面,他绝非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甚至普通人也算不上,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甚至连一份正经工作也没有;但另一方面,他在快手上有五百多万粉丝,老铁们叫他“鱼哥”,追更他的短视频,大家就是喜欢看他。一个网友的留言道出了根本: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2024年1月,他受邀入驻快手,用名为“咸鱼梦想家vlog”的账号分享着自己的真实生活。正如这个名字一样,“咸鱼”一样的生活只是潦草的表象。在表象之下,他一直有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是与物质和名利无关的。

他说自己向往的生活,是可以到全国各地去流浪。更文艺一点的说法是,“让生活充满不确定性很有意思。”

两年前,他迈出了流浪的第一步——2022年,从广州出发,一口气绕了海南岛一周;隔了一年,他又再次出发,从北京开始,先到达东北,又渡海来到山东,最后在地图上兜出了一个巨大O型。

钱花光了,就停下来,回到出租屋里面,分享自己真实的一面,当然,主要也是为了凑一凑下一次出发的盘缠。

但换个角度思考,无论是在公路上,还在出租屋里蓬头垢面,这些都是旅行的一部分。换句话讲,于前坤的旅行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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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出行,要考虑的无外乎两个问题:一是钱;二是怎么走。

首先,是钱。2014年,于前坤大专毕业后,便离开河南,南下苏州赚钱。他的专业是汽车销售,然而因为性格社恐,“不善于在现实世界里与人沟通”,这条路并没成形。

接连撞上了几个不靠谱的工作后,他干脆一头扎进电子厂,因为那里对年轻人来者不拒,更因为包吃包住,唯一的开销只有50块钱体检费。

徐志远在诗歌《流水线上的兵马俑》里这样描述电子厂里的生活:穿戴好/静电衣/静电帽/静电鞋/静电手套/静电环/整装待发/静候军令/只一响铃功夫/悉数回到秦朝......

于前坤的日子也和“兵马俑”差不太多。厂区很大,日常工作两班倒,一个月换一次班,睡觉有时是在黑夜,有时是在白天,因为手机流水线不停,他也不能停,每个人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仿佛是只需要旋转的齿轮。

在他看来,“这工作非常简单”,只需双手飞快,用不着大脑思考。但身体上的疲劳感也是真真切切,他极少出门,就算不工作,也只想窝在宿舍里面玩手机。日子很枯燥,只盼着月底账户上的那笔钱——运气好的时候能有四千多;倒霉时赶上工厂产量低,那就只有基础工资两千。

这份工作干了一年半,他决定离职,最直接原因在于他请假去参加大学同学婚礼,结果主管二话不说直接回绝。理由是生产繁忙,但在于前坤想,就算是机器也有检修停产的时候,人怎么能还不如机器呢?在他眼里,生活不是生产线,友情也比生产线重要得多。

无形之间,这也导致了另一个后果,他觉得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生活没多大意思。他没有再去找其他电子厂,干脆闲了下来,一天到晚在街头闲逛,后来越逛越远,走遍了郊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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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蓄花得差不多的时候,生存又成为了迫在眉睫的难题。这一回,他跑到了一家饭店,成为了一名传菜员,理由也和电子厂类似——饭店包吃包住,他用不着操心吃饭和住宿。

服务员的工资一个月三千块,需要从上午开始,一直忙到晚上十点,无论周末还是节假日,都没有休息。端了一个多月的盘子后,于前坤决定跑路,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跟电子厂一样的境地——自己被禁锢在了一个地方,好像在生活,可是又没有生活。

拿着工资,手上有了钱,他决定先把工作暂时放在一边,停下来歇上片刻。后来这也成了他固有的生活模式:没钱了就去找个包吃包住的地方呆上一个月,等发了工资,手上有了钱就辞职,每天睡到自然醒,出去爬爬山,看看风景看看人。

后来,他去了广州,陆续做过洗车工、做过便利店店员、在奶茶店摇过奶茶……数不清的工作,全不长久。因为这样的生活方式,女友离开了,“因为看不到希望。”于前坤很理解,但也很无奈,稳定和自在总不能兼有,“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个人过日子,生活变得更加简单。他干脆住进了每天十块钱的临时房,全部家当塞进一个蛇皮袋,没钱了就去做日结工,钱不用太多,一天一百,够生活就可以。他做过电子厂小时工、饭店小时工、展会临时工,也在工地上清理过垃圾,到果园里采摘过水果。固然也有一天两百的工作,但在他眼中,并不划算,“比如快递中转站分拣快递,干一天就要歇三天。”

这样生活最大的好处是不会被重复的劳动所束缚,但日子过久了,他发现自己又陷入到了另一个模式里面——不停地找工作、打工、休息,然后再找工作,周而复始。这一次困住他的,不是电子厂,也不是饭店,而是广州这座城。

2022年12月,于前坤决定离开广州,出行到更远的地方。那时他刚刚结束了一份零工,工作是打包快递,工资日结,日付一百。他做了20天,拿到了两千块。这当然谈不上是一笔巨款,不过加上之前的积蓄,手上也有了三千块现金。他算了一笔账,这些钱维持最低的生活开支,足够支撑很久。既然活下来不是问题,那么接下来就是去向哪里。

他决定去桂林,因为“听说那里很漂亮”。不过要顺利抵达五百公里之外,还需要想一些办法来节省开支。

他既没预算乘坐飞机,也不想花大钱去搭乘火车,自驾游最合适,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就冒了出来:骑自行车。

自行车很慢,不过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几百公里的路途骑下来也实在辛苦,但是想一想,再辛苦也比干体力活时候来得轻松。

接下来的几天,计划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实——车是二手的,560块钱的代价让人有点儿心疼;他又购置了一顶帐篷,和一个卡式炉,这出于省钱的考虑——他不想在住宿和吃饭上花费太多,万一找不到便宜的去出,能将就那就将就。

看上去一切准备妥当,于前坤将一切装进了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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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12日,是于前坤出发的日子。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在下午出门,将熟悉的街道慢慢甩在身后。那天天气阴转多云,略显闷热,一小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这似乎不是一个很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不过他很兴奋,一口气骑了五十公里。第一站目标是佛山,在哪里停下来他并没有打算,这是有意为之,因为自由就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不知不觉傍晚来临,望着西去的太阳,他心中不由得开始慌乱,一个人来回兜了好一阵,终于在一个小区的楼下,寻到了一个空地。

晚餐是一顿方便面,连汤带水,热气腾腾。他很饿,几分钟便吃得一干二净。疲惫开始袭来,恨不得一觉睡到天亮,但他总也不踏实,因为帐篷挨着路边,隔着布,可以清晰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整个晚上几乎都在半梦半醒之间,几次醒来,感觉帐篷似乎在摇晃,他睁着眼,不敢贸然睡去,便爬出去张望,可黑夜里什么也见不到。他想,那或许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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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不安中,一夜无恙地过去。城市变得喧闹前,他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这是头一天学来的教训——骑行最难的不是蹬车,而是找一个地方捱过夜晚,每天要赶在下午三点之前,到达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走走停停,第三天,到达了广宁县,在那里,他住进了一个小旅馆。一天三十块,住了整整一个礼拜。

这是于前坤开始做短视频的起点,短视频可以赚一些钱。主要原因在于他在途中感冒生病,动弹不得,高烧四十度,身体浑身没力气。桂林山水没见到踪影,好像就要结束,“第五天时,我想别骑了,回去吧”。但高烧一退去,他又觉得应该继续下去,反正就算不出来,在广州一样可能生病,在哪里生病不是生病。

恢复后的第二天早上,他花八块钱买了一个肉粽,坐在广场上静静吃完。天空晴朗,微风,是个好天气,他想也没想,马上出发。

从广宁县到桂林,沿途有许多山路,加之接连遭遇两次爆胎,行程不是很快。一路经过很多村庄,却没有太多商店做补给,过夜也只能凭运气——有时是桥洞,有时是停车场。还有一次他路过了一个三层烂尾楼,粉红色的建筑,无人看管,也没有上锁。那一晚他在里面打了地铺,尽管地面坚硬,但让他感觉到十分幸福,“这里就是我的世界。”

2023年1月2日,终于到达阳朔,比想象中要晚了好几日。在那里他逗留了五天,住在一个凉亭下,白天时骑着自行车在景区里闲逛,饿了就煮荔浦芋头充饥。最大一笔开销是漂流,花了一百六十块,但他觉得物有所值,“真要没钱了那就就地打工。”

于前坤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去过海南。在本该返程的日子,他决定掉头,骑车南下。

“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干什么,那就这样出发吧。”于前坤解释自己的抉择,至于能不能骑到海南,他也担心,但转念一想,“遇到困难,再解决困难。”世间约定俗成的行事准则,在他身上统统无效。“我不喜欢一成不变。”

如果不是这样的“草率”,他又会在什么时候才会去海南呢?不管怎样,海南最后总算到了。2023年2月13日,骑了一个多月,他渡船过海,抵达海口。在椰树下,吹着风,一边握着车把,一边昂头晒着阳光,不自觉地,嘴上一直笑。

花了一个月时间,他完成了环岛骑行,最后又回到海口。在那里,于前坤决定结束自己的旅途,因为钱不多了,“想要回广州打工”。3月17日他跨过琼州海峡,3月31日回到了租金260块的广州出租屋。

然而在广州仅停留了一个月,他的心情又躁动了起来,“打算去北京住一段时间”。这是骑行带来的结果,“一个人生活真正需要的东西不是很多。”想要走出去,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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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前坤计划里,去北京是一定是要坐火车的。一个原因是机票有点儿贵,他舍不得;更重要的原因是,火车路过郑州,他可以回到几年未回的家中看一看,“不管有钱没钱,带一点儿东西”,虽然他说:“一想到回家,心里面就感觉很复杂。”

这种心态来自于没有工作的现实困境。而困境的根本原因,与过往的“失败”有关。

于前坤出生在农村,像很多河南的农村家庭一样,十五岁开始,父母为了生计,早早外出务工,只留他独自一人面对生活。对贫困家庭里长大的大多数孩子而言,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他学习还算认真,这也造就了他日后温柔、平静,那种充满书生气的说话方式。

然而这条路并不容易。考试的失利,很快让于前坤陷入到一个更大悲剧循环里面——大专毕业后,他只能像父辈一样选择背井离乡,漂泊在大城市里,靠着出卖体力为生。他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作为一个“失败者”,活着的价值是什么。

起初逢年过节他还会回去,后来慢慢的,也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在出发之前,那个困在心中许久的疑惑正在融化,“我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5月,他来到北京,先在马驹桥找到了一个小旅馆,顺便逛了逛城里名胜古迹。

接下来几日,他开始满城市寻找能够便宜租房的地方,却发现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月租都要800,而破旧的城中村,一间房甚至要一千以上。在他原本计划里面,他租好房,去找个工作,就可以在北京安定下来,没想到计划刚一开始,就被卡在了第一步。没有办法,逗留了半个月,他只好先回到广州打工攒钱。

正式开始在北京生活,延后到了七月份。祸不单行的是,找工作也不顺利。奔波两个月,没找到收留自己的地方,由于手头拮据,只能顿顿靠泡面打发,一个礼拜的买菜钱不超过十元。直到九月份,他才总算找了一份超市卖肉的工作,月薪4500块,“累得超乎想象”。最终这份工作也只干了九天便草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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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实在不好混,继续留下,还是离开,这似乎是一个单选题。但于前坤给出了一种天马行空般的解题思路——他先换了一个住所,离开地铁站,搬到了六环之外;接下来又花800块钱,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再一次上路。

这一回是想去见识一下锦州烧烤,体验一下东北文化。来到北京的这场冒险已经偏离了最初所设想的轨迹。这段充满烦恼的琐碎生活,好像又把他拽回到了电子厂。于前坤想:看来只有在路上,迎着变化,存在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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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同于前坤的生活方式。网络上最常见的批判,是关于他不去工作。他时常要面对各种质疑的声音,“有人说我很奇怪,‘说他懒吧,可又辛辛苦苦骑行’。说换做是他自己,一定要找个地方去上班。”他虽然不接受这个观点,但也表示理解,“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不同的目标,每个人看待事物的眼光各不相同。”

这样的观点也体现在他的短视频上——他从不讲豪言壮语,也没有什么心灵鸡汤要分享,更不懂得精心打扮,而且从头到尾以一种粗糙且真实的形象视人:满面尘土也罢,几天没法洗澡也罢,毫不顾忌会遭受嘲笑,反而觉得那套路化的东西太虚伪了,“我想让人看看真实生活的样子。”

出行一如既往的劳累。路过唐山时,他冒着雨,骑了一整天找不到露营地。夜幕之下,前后望不见一点灯光,一辆辆卡车几乎贴着身体呼啸而过,地面仿佛在颤抖。最后他遇到了一个村庄,多方打听,总算找到一片荒草地,在路灯下支好了帐篷。孤独一个人,听着倾盆大雨打在防水布上,出不去门,也睡不好觉。“那是骑行以来最艰难的一天。”尤其头顶上不远的地方就是高压电,“想起来挺后怕的。”

东北的冰天雪地也并不是只有浪漫。从铁岭到开原,遇上大降温,强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只能硬着头皮赶路,后来靠着一碗热腾腾的挂面,才重新活了过来。“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东北人在冬天的时候要跑去南方了。”后来于前坤笑着总结。

“骑不动了”的念头隔几天就要冒出来一次。可是为什么停不下来,原因有许多个,比如“想吃一顿锦州烧烤”、“想感受一下沈阳的早市文化”、“想去哈尔滨看看雪”……这些念头不是一次性出现的,而是陆陆续续,在路途上随时随地从脑海中冒出来。

东北的最后一站是大连,他在那里停留了几日,在街边吃炒焖子,到山上喂了梅花鹿,然后站在海边喂着海鸥。日落之后,大海暗无边际,寒风向刀子一样扑打在脸上,带来了强烈的疼痛感,他听着海浪无休无止地喘息,忽然就想,大海另一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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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换来了一张渡轮船票,他和他的自行车一起跨过渤海湾,在烟台上岸。就这样,旅程又多出了一千公里,等再回到北京,已是元旦以后。

许多人对他的旅途意犹未尽,期待着他再一次上路,但骑行的故事到这里却戛然而止了。接下来的十个月,于前坤没有再离开北京半步。为什么不再骑行了呢?许多人对此表示疑惑。于前坤没有给出答案,就像电影《阿甘正传》那样,阿甘不停地跑步,直到有一天他决定停下来,那就干净利落地停了下来。

不去旅行了干点什么呢?他开始了吃播。老铁们都说:“看他吃东西真的很香。”这让他很高兴,他格外喜欢读快手上的评论,特别是那些给他加油的话语,“感觉很温暖。”

在北京的日子,于前坤没有再去打工,靠着短视频带来的收入,维持着最低生活标准。吃好每一餐饭,让当下的他觉得满足。日子似乎还是从前那样——随遇而安,不修边幅,从不给未来做详细打算,无论是在广州、北京,还是在地图上任何一个地方。

但也许,改变早就已经发生了。两年前,他面色白净,目光闪躲,像个迷茫的羸弱书生,很难说得清自己想要什么。现在的他有一张被风霜摧残到极致的面孔,笑容灿烂,声音洪亮,像是武侠小说里穿越出来的绿林好汉。“有人更习惯城市,追求那种稳稳当当的生活,这是一种幸福。我在追求另一种幸福,知足常乐。”于前坤看得很透彻。

这个冬天,于前坤被评为了快手年度“燎原之星”,那个曾经被看作“很失败”的90后终于迎来了一些肯定,不止这个称号,更重要的是,他自由烂漫的活法被更多人看见、尊重和支持,他可以大方地做一个“咸鱼梦想家”。


准备做多久吃播,没有一个鲜明的答案。他坦言未来还会走上旅途,说不定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有一天心血来潮,马上就会出发。顺其自然,是他心中旅途的意义,或许,他一直都在旅途中,从来没有停止。

电影《阿飞正传》里,旭仔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于前坤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但他确实是一只鸟。

图片:快手燎原计划创作者——咸鱼梦想家vlog(快手ID:3901466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