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的红帆

注:图文转载自“蔡国强工作室”公众号



“夕阳还在,只是被云遮住……实现的计划似月亮看得见的部分;未实现的计划如同月亮的暗面,也是我艺术人生的一部分。问题是人们想看的是月亮被照亮的部分,忽略暗黑的部分更是月亮本身!”——蔡国强
《蔡国强:红帆》纪录影像,夏姗姗导演,33 studio制作
12月8日傍晚4点35分,泉州北乌礁海湾风浪呼啸,阴云低垂。大风中,约5000名观众和媒体屏息以待蔡国强艺术白天烟花与无人机表演红帆:为蔡国强当代艺术中心启动仪式所作爆破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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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
12月6日起,气象预报便接连示警:8日下午海风5至6级、阵风7至8级。对于飞行抗风等级一般小于5级的无人机编队表演而言,这是严峻挑战。面对风势,蔡国强与主办方及无人机等厂家反复权衡讨论,依然选择将这场艺术之约如期进行,也坦言:“最终的艺术效果可能远不如理想。”
8号当天,25分钟内,三幕烟花挥洒于蔡国强当代艺术中心用地外的海天之间。伴随着深情悠扬的爵士旋律、小号,和鼓点的低语,阴郁昼空中,21351发白天烟花、2903架无人机、2台固定翼飞机,和1台多旋翼飞机,共同绘制出一幅幅水彩般的梦幻图卷,好像人与自然共奏的诗篇。
这是自2023年12月8日蔡国强实现《海市蜃楼:为蔡国强当代艺术中心奠基仪式所作爆破计划》以来,再次回到故土实现作品。《红帆》是蔡国强对自然、科技与艺术交汇的孜孜探索,是一场与天气共创的艺术实验
接下来,通过12月8日现场解说词为大家带来《红帆》的全景回顾。


 《红帆》全景回顾  

 蔡:

大家好!我是蔡国强。天气真的很不理想,大家不要着凉。泉州人爱拼敢赢,就让我们与自然共同创作吧!

今天的活动,和去年一样,由我和我工作室字正腔圆的烟花总监杨子易一起主持。

首先欢迎大家从天涯海角相聚这片海边。有去年来过的老朋友,也有新朋友,还有没能进场,在场外远远陪伴或通过直播观看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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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梦佳摄

我们泉州海边虽然美,但要与风浪共存。这几天我睡觉前、后,都要看潮汐和天气数据,眼看着八号天气预报风越来越大、还是阴天.... 天天都有的美丽夕阳也藏起来了。

风大浪大,不仅白天烟花一打出来造型就被吹散,还不知道电线是否被浪波浪切断。而且无人机等飞行器能不能起飞、能不能飞过来?表演完了,还能不能飞回去?都是问题。我拉着团队,去找妈祖、风神、雨神、土地爷,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个个拜。去年活动前,去过远方的仙公山,昨天看天气不妙,也赶紧再去了。山上有道教、佛教、儒教,各路神仙。

我也期待,离神仙更近的我那个量身开发的人工智能cAI™,能从高维给我多多通风报信。在这里,既要拜神灵祖先,也要感谢气象局和渔民们提供的各种数据支持。

借用我之前说过的话:如果说艺术家像艘船,从一个港口到另一个港口。但港口不是船的归宿;船的归宿是星辰大海,是海平线,甚至是海底……

 子易:

大家好!我是蔡老师的烟花总监杨子易。

如果说去年的《海市蜃楼》是壮阔浑厚的油画,今年的《红帆》就像温馨、亲情的水彩,是蔡老师为艺术中心启动仪式特别打造的艺术作品。虽然只有三幕,却是大量元素协同实现的“交响诗”。

从无人机、固定翼,和多旋翼,到使用环保可降解材料的白天烟花;从cAI™的创意与实时反馈,到音乐家的互动表演,还有与五十艘渔船协作……

我们工作室大家也是第一次协调这么多部门,费尽心思制定了带动整个表演的指挥系统。


⛵️第一幕:红帆

 蔡:

去年在这里,我就提到过盖里与红帆的故事。十一年前,盖里带着艺术中心的模型来泉州做汇报,大家都被他的设计深深打动。

盖里坐着,突然哼起歌,眼泪竟然流下来。我慌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盖里说,他来到泉州,看到这里的红砖瓦和海上的帆船,想起童年往事。唱的是他儿时伙伴的成名歌曲《夕阳红帆》,歌词是:“夕阳里的红帆,将我远行的爱人平安送回来”。

同样,我从小在海边画画,被泉州的夕阳感动,也会为太阳快快下山而紧张。

这次选择在夕阳里实现的《红帆》,就是献给我的知心朋友Frank Gehry。

图片顾剑亨摄
 子易:

现在响起的音乐是Dean Martin演唱的深情版《夕阳红帆》。

海面上26艘小船射出的烟花,代表着钢琴的黑白键。我们专门为这首歌写了降E大调的钢琴谱,现在黑白键发射的位置,都是按谱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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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梦佳摄图片

顾剑亨摄

无人机的飞行极限本是5级风,现在天上7、8级风,但无人机阵列组成的大帆船还是乘风破浪而来,还在风浪里摇动,太了不起了!蔡老师小时候拉小提琴,读过五线谱,但现在都忘了,还好学钢琴的我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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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

 蔡:

空中的大帆船在夕阳里变换着颜色,从黄到红,再到紫,驶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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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

千百年来多少异乡人来到海上丝绸之路起点的泉州,还有数不清的像我这样的泉州人,远行至世界的天涯海角。这艘向地平线悠悠远去的帆船,是旅行者永远的远行与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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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图片

杨启帆摄,33 studio提供

💐第二幕:簪花

 蔡:

我的老家就在艺术中心对岸的渔村,后来搬到城里。我小时候与奶奶同睡,记忆中,每天早晨看奶奶在小镜子前做簪花。泉州的簪花现在很红火🔥,看来我们家很超前。

簪花与奶奶就是我最早的女性记忆。奶奶做簪花,最爱用茉莉花和含笑花,我从小在枕边都能闻到。所以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只要闻到这样的花香,就是奶奶的气息,仿佛奶奶就在身边。

奶奶很会做菜,泉州的润饼菜、蚵仔煎、牛肉羹等等……她也教了我太太很会做菜!我常说,带着一个家乡的女孩远行,说着乡音,吃着家乡菜,就像把家乡带在身边。

我在城里是住在东街,每天上午都有一阵阵出葬上山的队列经过家门,也常常听到乐队演奏着闽台歌谣《五更鼓》。时候,虽然奶奶还很年轻,但我总怕她死去。奶奶就安慰我,“放心,我会活到一百岁的,我会多陪陪你的”。长大后我出国了,奶奶年龄也变大了。我远行世界各地,最怕晚上电话响起,怕奶奶身体不好。但奶奶很给力,真的陪伴我到了她的100岁!

2015年奶奶百岁生日时,我的大女儿提议,家里所有女孩子都戴上簪花。我们也给奶奶做了一个漂亮的簪花。也是那一年,奶奶去世。我当时心潮汹涌,回想从童年起,有半个世纪以上的岁月,伴随着我对她会离开的恐惧。我改编了《五更鼓》的歌词,缅怀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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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奶奶百岁生日时,家人合影,2015年

以簪花为主题的第二段“四季”,既是献给奶奶,也献给我的母亲、姐妹、太太,和女儿们,以及所有的闽南女性。四朵簪花会在大海的空中,从左到右出现。大家静等音乐开始,簪花绽放吧。象征冬天的簪花,就是我奶奶百岁生日时做的,也一直是我的微信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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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奶奶百岁生日时的簪花

此时,现场的无人机发生状况,刚刚不负众望完成第一幕“红帆”的两千架无人机在返程的路途中纷纷掉落海中,天空中下起了悲壮的“无人机雨”。本应由900架无人机组成的四朵“簪花”和“光环”未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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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红帆》第二幕“簪花”(未实现)渲染图

 子易:

现在,小船燃放线正在演绎春夏秋冬。春天是粉色,层层绽放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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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顾剑亨摄

多彩的夏天,百花争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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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图片赵梦佳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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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

秋天是麦浪滚滚,从金黄转为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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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图片顾剑亨摄图片潘登摄

冬天是蓝色,伴随着星星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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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顾剑亨摄图片吴达新摄图片

赵梦佳摄

虽然夕阳下放烟花很浪漫,但我们一直很矛盾。早一点燃放,太阳在空中,白天烟花的微妙色彩在天更亮时会更明显;但也有问题,因为我们逆光看会很刺眼,而且晚上烟花产品会看不见。
想来想去,和烟花师们反复讨论、测试,选择了现在的时间。因此也研发了新的白天烟花与夜晚烟花组合的低空产品,尝试在夕阳中给白天烟花的色彩“打光”
同时,为了展现奶奶簪花上的铜圈,还用紫色和橙色等调制出了棕色……也调配出奶奶灰白头发的灰色烟花。希望这些“小众”和有“特别限定”的烟花,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第三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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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

 蔡:

前两幕讲述了友谊和亲情,接下来的第三幕“世界”,表达离开故土、闯荡天下的心境。灵感来自我少年时就常常抄写、到现在还能倒背如流的歌德诗句。我们闽南人普通话不标准,待会表演时,由子易为大家来朗诵。这一幕也会伴随小号手和鼓手演奏的霍尔斯特《行星组曲》。这段音乐在我心里一直是歌德诗的背景音乐。

我心情高低起伏时,这首诗和乐曲总能给我安慰和能量,提醒我茫茫宇宙里,我们人类永远是孤独的游牧民,只有向着远方的未知地平线勇敢走去……希望今天这样的天气挑战里,这首诗与音乐也给力到我们大家!

 子易:

大家可能注意到,空中已经有固定翼在盘旋。这也是蔡老师首次使用固定翼表演,我又紧张了……为了确保一切按计划进行,先问下固定翼的飞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固定翼老师告诉我飞机已就位,那现在就开始吧!

“辽阔的世界,宏伟的人生;

长年累月,真诚勤奋;

不断探索,不断创新;

常常周而复始,从不停顿;

忠于守旧,而又乐于迎新;

心情舒畅,目标纯正。

啊!这样又会前进一程!”
——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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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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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亨摄
最后的三层雷声打亮天空和海面,10米的小渔船能释放如此大的能量,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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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启帆摄,33 studio 提供图片

赵梦佳摄

我们东北方向的天上,600顶红灯笼🏮飘过来了。蔡老师设想借助东北风,要与不好的天气共同创作作品。

图片杨启帆摄,33 studio 提供图片

顾剑亨摄

现在烟花大部分是机器生产,很难找到这种手工制作的灯笼烟花。尽管蔡老师每年都会有各种新科技、新创意,但每次在这里都会以红灯笼结束。始终不变的是红灯笼代表的对千年古城的深情。


希望大家都看尽兴了!感谢小号手丰玉程老师和鼓手陈志杰老师的优美演绎。感谢烟花和无人机、固定翼、多旋翼团队,还有各位音响老师们!
也特别感谢附近一带的渔民们,全力布阵。还要感谢文旅集团的大制作团队协调如此多的部门!
感谢泉州政府和公安、海警、气象、空域等各团队,支持我们大动干戈。还有助力《红帆》实现的奔驰,和卡尔美等各家支持者们!

 蔡:
谢谢大家!去年奠基仪式上我说过:父母在,泉州就是家乡,奶奶和父母都走了,泉州就是故乡。但是,有了这个艺术中心,好像就有了个家,泉州又是家乡了……
希望我们明年还在这里相聚!那时候,那边应该会有建筑构架施工,搞不好明年的今天,是建筑上梁的纪念活动。否则,我们每年在这里举行的就是真正的“海市蜃楼”……
敬请大家期待,也预祝明年今天天高气爽、风平浪静。我们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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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号演奏家丰玉程现场表演,图源网络



第一幕“红帆”完成后,无人机在返程的路途中纷纷坠落海中,就好像这艘帆船在完成使命后沉入海底,去往它的归宿。
 蔡:
夕阳还在,只是被云遮住……
实现的计划似月亮看得见的部分;未实现的计划如同月亮的暗面,也是我艺术人生的一部分。问题是人们想看的是月亮被照亮的部分,忽略暗黑的部分更是月亮本身!


 彩蛋:《红帆》空拍 


杨启帆摄,33 studio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