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兵
雪花如絮,纷纷扬扬地飘落,将世界装点成一片银白。每至此时,往昔与母亲共度的时光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思念之情愈发浓烈。
记忆中的母亲,身形瘦小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她的脸庞被岁月刻画出深深的纹路,那是生活的犁铧走过的痕迹,粗糙的双手因常年劳作布满老茧,可在我心中,她永远是最美的。
记得小时候,家中贫困,母亲总是为了家庭默默付出。一个雪天,窗外的世界已是银装素裹,屋檐下倒挂着长长的冰凌,在微光中闪烁着寒光。我望着窗外厚厚的积雪,兴奋地想要出去玩。母亲却穿上破旧的棉袄,拿起扫帚,准备清扫院子里的雪。我跑到母亲身边,拉住她的衣角:“妈,雪这么大,等会儿再扫吧。”母亲慈爱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说:“孩子,雪不扫干净,路滑,容易摔倒。”说罢,她便踏入雪中。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她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我站在一旁,看着母亲瘦弱的背影在雪中艰难地移动。她弯下腰,用力地扫着雪,扫帚划过雪地,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母亲与寒冬的对话。院子里的老槐树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干枯的树枝被积雪压得弯弯的,似在无声地叹息着这严寒的天气。那时的我,懵懂地感受到母亲的辛苦,心中满是心疼。
有一年,家里种的白菜还没收完,冬雪却突然降临。天色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母亲心急如焚,她匆匆赶到菜地,我也跟着跑去。雪地里,白菜被白雪覆盖,只露出一点点翠绿的菜尖。菜地周围的栅栏在风雪中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母亲蹲下身子,用冻得通红的手扒开积雪,一棵一棵地将白菜拔出。我看到母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便说:“妈,好冷啊,我们回去吧。”母亲抬起头,坚定地说:“这白菜要是不收回去,咱家冬天就没菜吃了。”她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几缕白发从帽子下露出,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我也蹲下身子,学着母亲的样子拔白菜,冰冷的雪水渗进手套,冻得我直打哆嗦,母亲见状,赶忙过来握住我的手,为我取暖,她的手像冰块一样,但她的目光却如暖阳般温暖:“孩子,苦了你了。”那一刻,我泪盈于睫,感受到母亲为了家庭所承受的艰辛与不易。
我渐渐长大,离开了家,到远方求学、工作。每次与母亲通电话,她总是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却从不提及自己的辛苦。而我,总是在忙碌中忽略了对母亲的关心。
然而,命运如此残酷。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那一天,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苍茫,狂风肆虐地吹着,似乎要把世间万物都吹入无尽的哀伤之中。我赶回家中,看到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我跪在母亲床前,泪水夺眶而出,悔恨自己没有多陪陪她,没有在她生前好好尽孝。
如今,又是一年冬雪至,我独自站在曾经与母亲一起生活过的院子里,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母亲在雪中劳作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我仿佛听到她温柔的话语,看到她关切的眼神。雪花落在我的肩头,冰冷刺骨,却比不上我心中的悲痛。
母亲啊,您在雪中的身影,是我心中永恒的画卷;您的爱,如这冬雪般深沉而纯净,永远滋润着我的心田。我知道,您从未真正离去,您一直活在我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在每一个冬雪飘落的日子里,与我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