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艰难困顿之中去发现微阳萌动,让希望的微光照亮生命前行的轨迹。
大雪三候·荔挺出 徐冬冬(绘)
从技法上说,这是一幅让人惊讶的画!
那晶莹的尖利的冰晶似乎从画面上直扎过来,令人感觉到一种不容分说的刚硬和冰凉,而那雪意弥漫中若隐若现的色彩,又默默地不疾不徐地带来丝丝温柔与温暖。
看画的整体,那种刚与柔并存、冷与暖相济的冲击力扑面而来。而把画的局部放大了看,那些像冰晶像雪花的肌理如此清晰、如此细微、如此逼真、如此美丽。
这种刚柔并存、冷暖相济的感觉,就是画家感知到的大雪三候“荔挺出”时节的天地气息和生命状态。
抽象绘画的语言,本来就存在于天地自然之中!天高地阔,宇宙无边,看似无言,其实,它的语言时时处处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具象的语言,抽象的语言,同时存在于四季的自然。水是具象的,那不断变换的水波却是抽象的;云是具象的,那变幻莫测的云影却是抽象的。自然的神秘、奇特与美妙,就存在于这一眼看不尽一语道不明的抽象语言之中。
因而,画家主张和赞赏的抽象绘画,并不是主观臆造、故弄玄虚的,他的抽象绘画,首先是从对自然的观察与感悟中来的。有时他会笑称他的《四季》之画是“天之画”,即感悟“天之语”而得来的画。这是植根于中国文化和中国绘画“师法自然”传统而加以创新的抽象绘画,这便是中国抽象绘画的“中国”二字的重要含义之一。
循着《四季》系列画作,人们能更多地注意到,或许还能读懂天地自然的一些抽象语言,这是体察“天之语”、问道四季的一种特别的方式。
这个“道”,有天之“道”——宇宙四时变化中蕴含的规律;有人之“道”——人循天而行的规则;更有心之“道”——生命的感悟与灵魂的轨迹。我们所感受的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不是对古人知识性总结的再现,而是作为中国文化的传承者与创新者,在节气物候转换中对宇宙对生命的思考与体悟。画面上、文字间跃动的,是天地之气的舞动,也是悟者的灵魂的跳动。
那么,大雪三候“荔挺出”的时节,带给我们怎样的思绪和触动呢?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如此解释“荔挺出”:“荔,《本草》谓之蠡,实即马薤也。郑康成、蔡邕、高诱皆云马薤,况《说文》云:荔似蒲而小,根可为刷,与《本草》同。”
就是说,一种叫荔的兰草,在仲冬之月万物均被雪覆盖的时候,独独长出了新芽,露出了地面。人们把这种野生的兰草叫作马兰。
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画面!仲冬雪季,万物凋敝,小小的不起眼的马兰草,却抽出了新芽,以天为被、以雪为枕,在席卷天地的沉寂冷清中昂起高贵的头颅,向上挺拔地生长,蓬勃而生出细微却不可遏制的绿意。这是独与严寒抗衡的生命的绿意。
比之大雪二候“虎始交”,“荔挺出”所蕴积的强大的生命力量更为震撼人心。虎是强悍的,是富有力量的,是勇者的象征;马兰草是弱小的,是纤细的,是柔软的。但对于冰天雪地中微弱的阳气萌动,二者是同样的敏感,同样的争先,同样的勇敢。这样勃发的生命力,有强弱之分吗?有高下之分吗?没有。生命的能量场里,没有弱者!
微阳的萌生,并不能改变事物的本质,此时的天地,仍处于至阴至寒之中,阴气仍然在不断地集聚加重,寒冷的气息将天地紧紧地包裹着。但微阳带来了希望,希望便是生命前行的力量,即便是微光,已足以照亮“心”的世界。
感悟于此,不禁泪眼唏嘘。天地含仁爱博爱之心,以大雪三候“荔挺出”的自然现象,告诫我们宇宙万物都是平等的,万物无所谓大小强弱高下之分,强壮之“虎始交”固然有力,柔小之“荔挺出”也同样顽强。至阴之下必有微阳萌发,阴阳二气将交互变化而达宇宙的平衡。故而,人作为宇宙一分子,当对万物持敬畏之意、恭敬之态。在艰难困顿之中要去发现微阳萌动,让希望的微光照亮生命前行的轨迹。
(文/徐立京 绘/徐冬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