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年仅18岁的我,参加工作到长沙望城县莲花桥邮电所担任乡邮员,三年后的1974年,从莲花桥调铜官邮电支局继续担任乡邮员,我担负的投递段是从铜官出发至茶亭人民公社的乡邮员。跑追班,即第一天从铜官出发,当天步行 30余公里,(有时也骑单车),沿途送邮件报刊到村到组。夜宿茶亭人民公社政府机关,第二天,又背上报刊邮件步行 25余公里,从茶亭公社的九峰山村开始送信,沿着往铜官方向逐村逐组送去,夜宿铜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铜官邮局返茶亭公社的乡邮路工作六年。直至 1980年调回望城县邮电局工作。因为我们乡邮员传递的是党和政府的声音,送去的是亲人们的思念和期盼。农村乡邮员,还是很受农民朋友的欢迎。风里来,雨里去,虽是辛苦,但也乐在其中,因为村民对邮递员都非常友善。
在计划经济年代,茶亭这个地方很穷,农民很苦。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都不够吃,但只要我们邮递员到农民家吃饭,可以让你吃饱,青菜管够,一般还要给邮递员煎一个鸡蛋。当然,我会按干部吃饭标准支付一角五分钱和半斤粮票。(我们邮局领导对我们在农民家里吃饭必须付饭钱有严格要求,农民一般不要,我们也要讲清道理付给人家)。有一年,县邮电局对重点用户发了征求意见函。我的乡邮段上许多用户给县邮电局寄去了表扬信,于是领导专门派干部到茶亭来走访乡邮路。沿途的公社干部、学校老师、社员群众对邮递员的工作服务和表现,给予了一致的赞扬。干部走访回去后,县局领导感到这是个好苗子,就把我从茶亭调回望城县邮电局,我从邮政班长干起,逐步走上了管理岗位,后来在多岗位担任领导职务,直至 2004年调到甘肃省邮政局工作,后来又调到国家邮政局工作。因此,我很感恩茶亭这块热土,感恩茶亭的乡亲们和用户群众对我的高度认可,是这块热土培养了我,成就了我。
谭沛泓的儿子谭正文老人(74)岁(左)和作者合影
这次回长沙小住,有朋友建议我去茶亭走走看看,我欣然应允。因为人总是怀旧的,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更是如此。在我的记忆中,在我的乡邮路上的九峰山村,有一座古塔,叫惜字塔。在古塔的尖顶上,长着一颗野胡椒树。这颗长在古塔上门的野胡椒树,还在吗?朋友们告诉我,还在的,不但在,而且树越长越茂盛。古塔古树已纳入政府重点保护范围,此处还纳入乡村旅游打卡点。来游览的市民还真不少。说走就走,迎着初冬的阳光,我们驱车沿着车站北路,向北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惜字塔底下。我很快见到,50年前曾默默无闻,静静的驻立在乡邮路上的惜字塔,已经修缮一新,过去小小的一颗野胡椒树,已经长成一颗大树,绿树粗壮,枝叶茂盛,仍坚强的驻立在塔顶。为方便游览,当地政府特地把柏油路修到古塔边。附近建了停车场,村民们也纷纷把自家楼房改造成农家乐,方便游人参观游览。
威武的惜字塔
参观后,我就到离塔最近的一户农家乐吃午饭。饭后高兴地坐在禾堂外边,边享受初冬的阳光,边与同行的同伴聊天,我谈了我对乡邮路上这巨大变化的感受。五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泥巴小路,已经被一条条干净的水泥路所再代,当年农民们低矮茅草房,已经被沿途一幢幢气派的小楼房所取代,当年默默驻立在杂草乱石堆中的惜字塔,塔底修了一级一级整洁的水泥台阶,平坦的四周铺上了光洁平坦的水泥。附近当年威武的茶亭水库大坝还是当年的气势,横铺在全是郁郁怱怱的森林两山之间。
我感叹,可惜,五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好朋友,当年认识的用户们,估计没有谁还会知道有一位老者在当年的乡邮路寻找过去的故人。正在感叹之余,坐在旁边农家乐的长者静静地听着我们的聊天,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大声对着我说道,你是不是五十多年前在这里骑着一部绿单车送信的小罗啊?我惊讶望着这位与我年龄相近的老人。你怎么会认识我?难道这里还真有我想见的朋友和熟人?他说到,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我知道你,因为我父亲当年在茶亭人民公社当干部,你当时住公社,我也经常在公社玩,所以知道你,你应该认识我的父亲。当他说出他父亲的名字时,我惊讶了,原来你是公社党委委员谭沛泓的儿子?他对曾经送信的邮递员非常关心,我因雨天或邮运遇阻,有时会赶不上公社晚饭,他会叮嘱食堂一定要给邮递员留热饭热菜。我说:“我认识你的父亲,我记得你父亲和其他公社干部对我们乡邮员都很关心。”因为当年我每两天要夜宿茶亭,公社只有20多名干部,我在公社住了几年时间,我们互相都很熟悉。记忆中也很亲切。
后来,我们聊天聊了很多,越聊越熟,越聊越亲。他告诉我,这座古塔得到政府的保护,早几年遭雷击,古塔倾斜破败,政府立即拨款修缮,恢复了本来面目,我们村组社员也自发地保护这一历史文物。自从政府专门修建了到古塔底下的公路,修建了停车场,鼓励社员利用自己的房间办农家乐,并规划鼓励社员成片的种油菜,裁花种草。每到油菜花开时节,游人纷至沓来。游人多了,我们村民们为游人服务,卖点自家小菜,自家土鸡土蛋,我们赚了收入,游客朋友赚了满足和笑容。我们这里还有一座水库,叫茶亭水库。1977年由政府统一修建。 这水库清清的水源,浇灌着我们一万多亩土地,是政府为我们带来的幸福水、甜蜜水。尤其是党中央推动新农村建设,更是给农民带来了实惠。说到这里,这位老者充满了对政府的信任和感激,充满了对党和政府建设新农村给农民带来实惠的衷心的感谢。当我聊到,我还认识五十年前的公社李书记、罗书记、唐副书记、信用社骆四爹、公社话务员杨大姐、炊事员甘满爹等等老人时……他也熟悉,五十多年过去,可惜他们大多不在了。
聊天的谭爹爹很佩服我的记忆力,我自己也感到奇怪:虽然一年年老去,怎么过去的事儿,过去的熟人都能记住。我们越聊越高兴,越聊越兴奋,离开时,他也依依不舍的拉着我们的手反复叮嘱我,你一定要多来走走,明年春天,一定要来看看我们的油菜花,来呼吸我们这儿清新的空气,来吃吃我们乡下的土鸡土菜。我应允着,我感叹着,也高兴着。重走乡邮路,真是不虚此行啊。
作者:罗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