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身体困住的时刻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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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每个人都有被身体困住的时刻。

 

上周,《人物》发起了一则征集,关于「被身体困住的时刻」。一天之内,我们就收到超过400封回复。这些讲述中,有人因为一次生病或者意外,体会到身体不由自主的痛苦和不便。也有许多残障人士分享了他们的经历,关于如何熬过身体和精神的痛苦,试图在「有限」的生活里一点点地跨越障碍。

 

阅读大家的故事,我们看到了愤怒,也看到了爱、善意、坚韧和来自彼此的支撑。24岁的圈圈说,因为自己有过身体被困住的经历,所以懂得了日后面对他人的不幸,要给予更多尊重、理解与帮助。

 

今天是国际残疾人日。数据显示,中国有8591.4万残障人士,占总人口的6.3%。这是一个庞大的人群,他们的经历和需求同样需要被讲述与倾听,他们的故事,也与我们有关。

 

任何人都有可能长期或者暂时地感受到被身体困住。我们选取了其中一些故事与你们分享。就像@只是偶尔吃香菜说的那样:「希望被困住的只是身体,大家依然能拥有自由、快乐和有尊严的生活。」

文|蜉蝣

编辑|桑柳

图|受访者提供

 

「身体的限制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具体」

@Amy,30岁,女

十一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读完《人物》公众号推送的《一艘沉船,和一个傻子的好奇心》,备受感染,当即买了一张《里斯本丸沉没》电影票,屁颠儿屁颠儿跑去观影。结果乐极生悲,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崴伤了脚。

 

身体上的限制是肉眼可见的,心理上的崩塌是突如其来的——我是个独立性非常强的人,以前觉得无所不能,一个人住没有什么不可以。但脚伤之后,连做饭、上洗手间这些日常基本的行动都成了问题,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挺脆弱的。

 

我喜欢户外,喜欢阳光,而脚伤限制了我几乎所有的户外活动。更何况,秋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那阵子,拄着拐杖的我常常在窗前发呆:看来我注定要错过这个美好的秋天了,甚至连最爱的桂花香都没有闻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我就自驾出去浅浅兜个风——庆幸受伤的是左脚,不影响右脚开车,哈哈哈哈。

@繁夕,30岁,女

怀孕23周的时候大排畸发现宫颈口开放,差一点流产,做了紧急环扎手术后医生说要卧床静养。就这样我开始了保胎生活,困在了名为「妈妈」的身体里。请了长病假,不出门,没有任何的社交和娱乐,从夏天躺到了秋天。中间几次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幸好有家人在,不断开导和陪伴,队友还买了个轮椅推着我出去散步,熬了过来。

 

@Ani,90后,女

四肢平衡障碍的电动轮椅使用者,和许许多多沪漂一样在上海独自工作生活,但身体的限制不仅仅在工作上,甚至在居住地点的选择上也十分明显。租房时,我需要在通勤沿线十几个地铁站附近先筛选出平坦开阔、路有缘坡又不人车混杂重货繁忙的街区。具体看房时,别人眼中环境宜人价格合理的房子,对我来说却往往可望不可及:有的位置离地铁站太远,超过电动轮椅可行距离;有的离地铁对步行而言不远,但离无障碍地铁口数倍远甚至隔主干道/高架,轮椅根本过不去;有的是步梯房但不是底楼,也有的是步梯房底楼或者是电梯房但出入口有台阶阻碍,还有的是电梯房但是加装电梯,有半层不能直达,再或者是电梯房但塔楼走廊太窄轮椅难以通行;还碰到过洗手间太窄甚至没有淋浴,只有上海早年常见的老式浴缸,对我来说仍然无法使用……

 

最终我常常要在房租上花费同事们的两倍,还只能住到最远的地方,通勤时间特别长。身体的限制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具体。唯有努力工作,认真生活,尽量让自己感到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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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24岁,女

2018年高中的暑假在家做减肥操,无意中扭伤了右手手腕,但因为写作业必须使用右手,就一直忽略了这点疼痛,就此落下了隐患。上大学后一旦提起重物或被撞击到手腕,就会导致筋膜炎发作,在发作的一到两周期间,我的右手无法支持任何需要蓄力的行动,无法写字、骑车、拎起一袋重物,甚至连系纽扣这样的小事也难以独立完成。而当病况好转,我又会因为惧怕未知的意外再次对我的右手腕造成伤害而过得小心翼翼。而在多次就医却始终却没有根治的情况下,我的情绪终于崩溃,不停地咒骂和悔恨自己为何当初不及时治疗。那段时间几乎是一想到未来可能要长期忍受筋膜炎的折磨,眼泪就如雨落。

 

因为存在惯用手随时会「停摆」的可能性,我也被迫训练出了一些利用左手生活的技巧,我学会了左手单手骑单车,将左臂力量一点点提升到能承担必要的体力工作,左手手指也更为灵巧了。同时我也更加关注自己的生理和心理的健康,不会再忽视一点小毛病带来的疼痛和不适。那几年里,我对中学课文《秋天的怀念》里因身体残疾而情绪暴躁多变的史铁生有了更深的共情: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健全到残障的人,心理上的不甘和痛苦是旁人难以想象的。我想这份「被困住」的体验会让我在今后看到他人遭遇不幸时,懂得给予更善良的尊重和理解。

 

@只是偶尔吃香菜,26岁,女

8月的时候,因为打球造成了趾骨骨折,「被困住」一段时间。好在买了一辆平衡膝盖车,终于可以出门玩耍、通勤了。但出门还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在「健全人」时候轻松越过的那些障碍,如今需要绕一大圈;在地下通道和地铁口到处找无障碍电梯;心仪的餐馆因为没有无障碍设施只能作罢……不过还是克服了很多困难坚持出了门,去看了想看的电影,参加了想参加的活动,也遇到了很多的善意和帮助。

 

康复之后,因为有了被困住的经历,所以对日常生活中的细节更加关注:在公共设施门口会留意无障碍通道是否畅通,在社交网络上会关注残障人士的生活,在步履匆匆的路上,会对因为各种原因慢慢行动的人更有耐心。毕竟谁都有可能被困住,希望大家被困住的只是身体,依然能拥有自由快乐有尊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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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关要过

 

@小雨,女,31岁

从小就是听力障碍,上学的时候担心老师提问,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听清楚,就尴尬地站了十几分钟。小时候经常被同学嘲笑,长大后也会受到攻击,出门买东西也经常听不清楚别人的话闹笑话。助听器很贵,咬咬牙才能买,心里非常希望助听器可以性价比再高一些,普通人也能买得起。

 

@白星

我有停顿型口吃。不知道是口吃造就了我的内向,还是因为内向不爱说话所以变得口吃。我和它已经是共存态。很多需要表达的时候,我都会放弃,但其实我很喜欢朗诵。社交圈也很窄,并且常常自卑。说话说不出来时,看着面前的朋友盯着我的嘴巴,表现出很耐心的样子,总觉得很沮丧。好吧这一点也不励志。虽然没有流畅的口语表达能力,思维逻辑也受到了影响,但是和家人交流会比和别人交流更流利一些,我也在尝试用文字表达自我。

 

@滚滚,32岁,女

突发性耳聋导致右耳失聪,至今已经十年了。单耳失聪并且伴随不间断的耳鸣,听起来很可怕但是十年足够让人适应。生活中会因为这个遇到很多尴尬的情况,比如别人在右边喊我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我是听不见的,所以必须要在别人非常大声喊我或者拍拍我的情况下我才能知道,这种时候看见对方疑惑甚至不耐烦的神情还是会有点无奈的,总不能跟每一个人解释我右耳听不到吧。走在路上也会无法辨别声音来源,所以在躲避后方电瓶车的时候经常会判断失误而被电瓶车剐蹭或者被骂。

 

不过好在我早就和这件事情和解了,朋友也知道永远走在我的左边,就足够了!哦对了,我还在右耳后面纹了一个消音喇叭,感觉还蛮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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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圆,女

作为肢残,尤其是后天肢残,生活的大多数时刻都在被身体困住,感觉灵魂在前面跑,但是身体怎么都跟不上。

 

前天我在机场坐飞机,过完安检之后想喝水,但是机场只提供锥形一次性纸杯,热水机器需要一直按才出水,只有右手能用的我最后选择忍一忍,不喝了。这些短暂的影响一般来说我会想别的办法解决,大多数时候我都会跟自己说没关系的,下次就有经验了,但是有些长期问题会非常打击我,我在想是不是我不应该有那么灵活跳跃的思想和灵魂,我就应该和身体一起被阻挡,过一种非常普通的,用一只手就能撑起的生活。

 

@Sunny

桥本甲减三年,属于自身免疫系统疾病,激素分泌不稳定,每天都很乏力,还有皮炎、湿疹、水肿、情绪低落等各种花样的并发症不定时来袭。「每天都要用尽全身力气,才看起来毫不费力」是大多数桥本甲减病患的真实写照。不同于外部残障的显性,甲减病人要承受更多的质疑和忽视,「谁不累啊」「你看起来挺好的,不像生病了」「你就是运动得少,多出去跑步」这种不被理解,往往会加重患者的心理负担。因为我们真的也希望每天都能精精神神,快快乐乐,但是做起来真的很费力,很辛苦。我能做的,就是接纳自己低能量的身体情况,尽量多睡觉补充体力,每天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调节自己情绪。

 

@杨康,38岁,男

我是一个盲人。我们经常会遇到一些状况,比如在手机上打开一些软件,有广告弹窗,但是屏幕朗读软件读不出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试,才能把广告划掉或者关闭掉。因此我很希望手机的软件开发者,在设计无障碍功能的时候能够关注到这个细节,能让视力障碍者在多屏操作的时候更方便,能更顺利地使用每一款APP。

 

出行时,因为我有导盲犬,还好一些,但在前方都是未知的情况下,必须探索着前行,尤其是现在马路上一些电动车停放占用了人行道,对于使用盲杖而言,就增加了困难。

 

包括去银行,签字也是一个问题。原来我做生意,比如说贷款,其实其他条件都具备,但因为眼睛的问题,不太方便签字,银行对我们办业务就会非常谨慎,我只能去练习模仿,大概能签出个样子来,才能勉强过关。但现在的科技发展,我们多少还是能方便一些了。因为有了电子设备,我们能发音,也能用电脑,和之前相比,便利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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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军,26岁,男

我患有先天性罕见病,目前26岁,骨折了32次。18岁之前,一直在新疆生活,出门次数寥寥无几,坐在家里看「春夏秋冬」走过。18岁那年,因为一个契机,我来到北京,真正开启了一人一轮椅的生活,既然什么都不会,那就都开始学习!我下载做饭APP,从番茄炒蛋做起。衣服不会洗,网上搜索相应教学,一边看一边洗。轮椅划得不远,没关系,我天天练,每天多划50米。三个月后,我已经学会做十几道菜,也知道怎样跟人社交,不是那个父母眼中「难以独立生活,跟人说话会结巴、脸红」的孩子了。我发现疾病并没有影响生活的全部,我或许可以做一些喜欢的事情。

 

2022年年初,我因为意外摔倒,在深圳住院,那是我第31次骨折,受伤的部位是左前臂,而我是左撇子。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受伤以后就呼唤远在新疆的父母赶来,我想趁着这次受伤的「机会」,看看怎样与疾病共处。

 

一周后,我回到出租屋,先遇到的问题是,出租屋前有一个7厘米的台阶,我该怎样用单手划轮椅上下台阶?我注意到台阶两边的门框,我可以用手抓住,很稳固,我先用双脚踩地面,身体后仰,轮椅两个前轮先到台阶上面,大轮子在台阶下面,这时候我再身体前倾,右手把住门框,慢慢地把自己和轮椅带进去。这个过程有点危险,但做到后,又很有成就感,即使我手部受伤,还是可以掌控生活。接着,我请教单臂截肢的朋友们,向ta们学习如何单手生活,比如单手拆外卖盒、单手拧毛巾……经过尝试,我明白,哪怕是身体被突然或长期困住,我们依旧可以通过探索,找到一些解决方式,最终让我们脱困。现在的我,不把身体的残缺看成是梦魇,而是把它当做一个了解我、在我人生道路上设置一些挑战的朋友。

 

@柚柚子,27岁,女

我是一型糖尿病患者。这个病大多在年幼的时候发病,但我是少见的成人隐匿型。2021年夏天确诊之后,我发现世界变成了处处需要留意的模样。因为胰岛b细胞失去功能,我只能依靠外源胰岛素降低血糖,从此以后,我吃进身体里的每一口食物,都要计算碳水、蛋白、脂肪的含量。打针,等待药效,后续还要检测血糖的波动,如果打得多吃得少就会发生严重的低血糖危及生命。

 

从那天开始,我不敢再出门吃美食,甚至吃完饭之后也不敢随意活动,就算出门包里也永远带着糖饼干和饮料,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了家里。那段时间我和前任异地,对方无数次打电话希望我去那边生活。但是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对方也没了解过我生的病,我拒绝了,被认为我是因为更依赖父母而拒绝和她一起生活,这个误解直到分手都没解除。

 

后来我开始使用动态血糖仪和胰岛素泵,就像给自己安装一个「体外胰岛」一样,我开始逐渐恢复以前自由的饮食(但也要计算),并到了另一个新的城市工作和生活。代价是每月要花费千元的耗材钱,来换取生活上的便利。但我依旧不敢随心运动,有时从家走到地铁站都会低血糖,时至今日,这种「被困住」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并不是所有的一糖患者都像我一样调控得时好时坏,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极限。它目前还无法治愈,只能等待科技和医学对免疫系统的进一步探究和发展。有时我会感叹命运的不公平,但更多的时间只有接受,我不想去和其他比我更苦更难的人去对比,因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关要过。走一步看一步或许就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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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些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爱这个世界」

 

@Serini,19岁,女

高三寒假,我骨折了,警校梦破碎了,生活不能自理。我是一个特别不喜欢麻烦他人的人,包括麻烦自己的家人。那一段时间身心俱疲,学业压力大,加上不能好好走路,在半夜哭过、后悔过无数次。平时觉得最简单的事情,比如上楼梯,走路,都要花费很大很大的力气,最心累的还是说出那句「能帮我一下吗?」其实大家都很友好,是我过不了心里那关。

 

但是也收获了很多,我知道了原来可以正常走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会更努力抓住那些看起来很小很小的幸福,也变得更有同理心。就像那句很老土的话——只有失去过后才知道珍惜。我想我会更好好地珍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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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24岁,女

好巧,刚做了膝盖囊肿手术的我躺在床上来回答这个话题。现在我右腿无法使劲,膝盖僵住,无法自主抬腿,行动需要他人帮忙。最要命的是上厕所,手术后两天毫无尊严地在床上解决,之后也无法正常地坐下如厕。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全麻手术,第一次扶拐,第一次坐轮椅……第一次体会到身体不由自主的烦恼。

 

史铁生在《病隙碎语》里说,「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从疼痛到大哭,到面对无法自理的窘迫,再到能一瘸一拐走一点路,正常生活被瓦解的同时,我开始怀念有一副完整健康身体的感觉。再多的工作、再宏大的理想,都不及平安健康。

 

@星星,33岁,女

今年1月,我因为脚踝外侧副韧带损伤进行了修复手术,植入了一根可吸收钉。手术刚结束,脚很肿,稍微动一下都疼,我只能坐在床上,必须下床时就杵着拐杖单脚挪动。术后一周,伤腿因为肌肉萎缩变得很细;术后两周,拆除绷带落地练习站立;术后三周,练习走路,刚开始像走在钢针上,渐渐变得灵活。医生说我灵活得「像个病人家属」,其实我只是不想已经六十多岁的爸妈担心,所以不断试图证明,就算手术了,我也可以很棒地照顾自己。

 

那一个月我基本周转于床、沙发和洗手间之间。我在沙发上从客厅狭小的窗户看了很多次日落余晖,从床边的地板上看过很多次日出留下的影子,第一次体会到《人间世》里面说的,「只能从窗户感受时间的变化」。

 

那也是我第一次去体会和思考,一个困在原地的人要怎么生活下去,答案是靠很多自己的努力和很多家人朋友。朋友们来了很多次,在医院陪我手术,陪床,带着新年礼物来和我聊天,寄来了零食,还有人带着小狗骑车穿过城市来见我。想起朋友送来的卡片上写着,「希望你相信,你一直被我们的爱包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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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开,31岁,女

中秋节的前一天,做乳腺结节的微创消融,一层层地麻醉,因为瘦,麻醉针的痛感特别强,打了好多针,从第三针我开始哭,觉得这辈子没这么痛过。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第二天,两个胳膊都抬不起来,像霸王龙的前肢一样,脸也不洗了,牙就凑合刷。一个人,在异乡,在医院,度过了一个中秋。现在手术过去两个月了,依然会在下班后感到有些痛。这两个月,我除了上班就是在家,觉得身体里那些看不见的伤口,在缓慢地,艰难地愈合。

 

这些时不时的疼痛,让我觉得,人活着,好像只要不痛,就很好了。我一边积极地复查,一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看一些开心的综艺、电影,看看书,两个月,也就这么过去了。在医院的时候,从走廊看到耀眼的阳光,病床床头,是朋友们送的花和书,不管怎样,希望一直都在的,不是吗?总有些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爱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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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by,28岁,女

在踏上旅途前狠狠崴了脚,88元买的二手轮椅跟着我去了4个国家。坐轮椅旅行充满了挑战,但还好机场都有轮椅服务,我在小红书发了轮椅坐飞机的攻略。在土耳其的时候,可能因为坐轮椅,经常有路人送我礼物,连KFC宅急送的小哥经过我,还调头回来给了我一瓶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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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a,40岁,女

2022年5月,我给自己买了辆公路车作为生日礼物,结果刚骑一礼拜就摔了,左腿髌骨骨折,人生第一次住院手术,当年11月恢复骑行。2023年6月,在可做可不做的纠结中,下决心再次住院,做了膝关节固定物取出手术,取出身体里的钢钉,第二次从坐轮椅到站起来。今年5月第一次出京长途骑行,8月实现连续一周帕米尔高原骑行心愿。

 

独居人士坐轮椅近两个月,深深体会到无障碍设施的重要性。特别感谢朋友们,帮助我度过困难的日子,包括第一次在轮椅上的生日。术后我领养了一只独眼小猫咪,坐着轮椅把他抱回家,我俩真是绝配。还要感谢我自己的努力康复训练和我的教练们,今年我的身体状况达到史上最好的水平。大声科普一下:练好肌肉是对关节的最好保护,抗阻力训练每个人都应该进行。最后再次呼吁:完善无障碍设施和辅助技术,每个人都会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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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28岁,女

2021年经历了股骨颈骨折,前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不能坐,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度过。因为老公、爸妈每天需要上班,我被送到了外婆家,开始了一个月的老年人生活:早上6点起床,晚上8点睡觉,只有2G网络。我老公帮我下载了全集的《甄嬛传》,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完这部剧。

 

那一个月大概是我身体最棒的一段时间。每天排便顺畅,消费为0,听了村里的很多八卦,认识了好多邻居。每天早上在鸟叫声中醒来,小楼的屋檐上还有猫咪光顾,真的是非常美妙的时光啊。照片上是我妈妈抓了只鸽子来,打算给我炖汤喝。哈哈哈,自从骨折以后,我胖了30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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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27岁,女

我是大腿截肢,之前特别想去蹦极,咨询了专业的医生,他说我这样蹦极的时候身体不平衡很容易导致骨折,我只好放弃了。我也没办法跑步,交替上楼梯也没办法做到,但是其实坦然承认自己是个残疾人,这个坎儿就跨过去了。

 

因为没有右腿,所以我就选择力所能及的运动;因为没有右腿,所以在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也会仔细思考,相信其实大家的好奇也没有什么恶意;因为没有右腿,所以更会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更珍惜每一个保护自己爱着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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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碍不是错,我们需要彼此了解

@农家肥不是肥,24岁,女

第一次见到视障跑者是在2024年上海半程马拉松的赛场上,若非醒目的橙色「黑暗跑者」的背心,视障跑者与赛场上的其他跑者别无二致。这一观察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和思考:生活场域中的视障人士似乎「消失」了,但我却能够在传统意义上极度依赖视觉感官的运动场域见到他们。我开始了解并加入视障跑者团体,他们告诉我,只要有助跑者和「引导绳」,他们也能尽情奔跑。这让我感觉,很多时候身体残障的「能」与「不能」是社会建构出来的。

 

我是社会学专业的学生,同时热爱体育运动,视障跑者成为我十分感兴趣的选题。我曾经和一些视障跑者交谈,他们都没有对视障的过度反应(反而是我在刚接触这一群体的时候小心翼翼),他们热爱跑步。一个视障大哥曾经跟我说,他享受跑步过程中一不留神的小磕绊,他不希望陪跑者对他每时每刻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指令。跑步本身让视障与视力正常者之间社会建构的鸿沟越来越小,不了解才是偏见的开始。很多视障者具有出色的马拉松成绩,我聊的几个人甚至比我的半马成绩还要好,超越「残疾」的概念一开始也在我的论文框架中,但是采访后,我觉得视障跑者无关「超越」,更多的是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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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t,34岁,女

正在经历因为交通事故导致的腰椎手术后的康复,依然有疼痛,背部肌肉依然薄弱,导致无法久坐,需要在工作、生活中见缝插针地「躺平」——以180度平躺的姿势来休息。无论是术后躺在床上的三个月,还是现在依然因为无法久坐、久站而无法远行,身体困住了我的行动,我也学着在「有限」里一点点地进步,以及接受这种有限。

 

受伤以及疼痛让我成为一个随地大小「躺」的人,我训练自己应对公共场合对「躺」的拒绝,训练自己去躺并且不带羞愧。「克服」是个漫长的过程,我只能一点点地让自己的生活范围变大。「隐形残障」也让我多了一种以健人或非健人视角观看问题的角度,让我发现,环境对于「非健人」的关怀还存在某些缺位,需要全社会的关注和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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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斛夜光丸,27岁,女

因为父母的结合,我中了人群中4000分之一的基因彩票,患有一种名为视网膜色素变性的先天性眼病,仅能在抬头时感受到正午太阳直射的亮光。视网膜色素变性目前被医学界称为眼科绝症,一旦发病没有任何手段治疗,所以,我在之前的27年都看不到,甚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会是这样。

 

比起「看不到」这一事实本身,健视者对于视障者的「刻板标签」更让我感到无奈。我今年6月硕士毕业,本硕学的都是中医学相关专业,可我万万没想到,最终将我拒之门外的并不是我的专业能力不足,而是招方因为我看不见而联想出的一系列「顾虑」,比如,我不能保证自己的上下班安全;招了我之后是否还需为我找个助手以协助我的衣食住行;看不见在诊治小儿时可能会吓到患者等等。我深知,这些刻板印象都来自人们的不了解,而非不善良。

 

其实,我虽然看不到,但上小学一年级那天起,我就去到了盲人学校,独自住校生活,由于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到父母身边,我们甚至比普通学校的孩子更早地学会了自理;我们虽然看不到书本上的汉字,但同样可以通过触摸盲文来完成学业;虽然看不到鼠标,但我们借助屏幕阅读器,用键盘操作电脑的速度丝毫不逊于一般健视者;虽然看不到脚下的路,但借助盲杖等辅具,加之科技的飞速发展,我们完全能够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走出家门,而后借助手机导航、OCR文字识别等多种方式顺利去到自己的目的地……

 

残健融合之路道阻且长,需要残健双方的共同努力,作为残障方,我们当中的多数人一直在尽可能多走出去,客观向健全人展现我们的「能」与「不能」,也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机会被客观了解。

 

@茂茂,24岁,女

2002年,两岁的时候,我因为发高烧打针药物过敏,损伤听力神经,目前左右耳都只能听到90分贝以上的声音。

 

小时候第一次戴的助听器质量不太好,戴着不太舒服,在家里这类安静环境下能听到声音,而去学校就会听到更多杂乱的声音,特别吵。慢慢我就不想戴助听器了,那时也很少开口说话。六年级时,我重新配了助听器,重新学习说话。但因为听不到自己真实发出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发音,只能靠摸妈妈的声带、观察别人的唇形来学习。这就导致我普通话不标准,比如我去买东西,别人会听不懂我说什么,有时候就需要用手机打字来给别人解释。

 

今年开始做博主,才发现有很多和我一样听力不好、又会说话的人。我发现他们也会因为戴助听器自卑,不爱出去玩,也很难交朋友,但听力障碍不是我们的错,勇敢做自己!今年偶然听说华为手机有可以把声音变得清晰流畅的功能,先用手机录下声音,点击「声音修复」功能,手机传出来的就是我更清晰的声音,蛮惊喜的。科技能够让大家的生活变得更方便,真好,也希望那些和我一样曾经被耳朵困住的朋友,以后也能更自信地开口说话。

 

目前中国有超过8500万残障人士,其中有超 1700 万视障者和超 2700 万听障者。过去几年,华为在无障碍领域持续深耕,致力于用科技推动无障碍技术发展,针对视障、听障人群,打造了屏幕朗读、放大手势、助听设备直连等无障碍基础能力,以及文字识别、拍照辅助、小艺通话等AI智能辅助功能。在HarmonyOS NEXT上,华为进一步开发了「声音修复」功能,通过AI能力来做语音修复。当无障碍能力构建得越来越完善,也将有更多人享受到智能设备带来的便捷生活。科技,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