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旅栈业十分发达,京师更甚。官办旅馆多为公费接待,规模庞大。《东京梦华录》记载北宋东京城的旅馆业时说:“街西保康门瓦子,东去沿城皆客店,南方官员商贾兵级,皆于此安泊。”大相国寺不仅是当时东京最大的商品交易市场,还是旅店集聚区。丽景门内原参政赵侍郎旧宅改造的邸店,因装修豪华,“材植雄壮,非他可比,时谓之无比”。既然被称为“无比店”可见规模宏大。
看到有利可图,不少官员参与邸店的生意,曾当过节度使的米信,在东京城内的龙和曲筑大宅院,“外营田园,内造邸舍,日入月算,何止千缗”。历任工部、吏部尚书兼侍读,徽宗朝宰相何执中,“广殖赀产,邸店之多,甲于京师……日掠百二十贯”。一个用钱物买官的牛监薄,此人很有钱而好义,家住在朱家曲,充当薪炭市评,把在繁台寺西的别墅改成了邸店,每天收入几十贯钱。
《清明上河图》中,靠近城门的地方,有几个邸店。高高的招牌上题“久住王员外家”“久住曹三”等字样,“久住”一词表明店家鼓励客人长住,现代社会的公寓经营模式似乎找到了出处。“久住王员外家”,大概是一个姓王的人开设的一家民宿,画卷上显示客房是二层的悬山顶楼阁。房屋高大,院落宽敞。有一读书人在楼上的客房内复习迎考。背后墙上挂有一幅书法,画卷的“中”字尤其突出。客房内设有案几,上面笔架、花瓶一概齐全。书桌旁有一把交椅,另一边放置的是盥洗用品。
《喻世明言》有一篇《众名姬春风吊柳七》的故事,写到宋代的旅店有这样一段描写:“明窗净几,竹榻茶炉,床间挂一名琴,壁上悬一幅古画。香风不散,宝炉中长热沉檀,清风逼人,花瓶内添新水。”看来宋代旅店的环境是非常静雅舒适的。
宋代的民宿不仅仅给客人提供住宿和饮食,按照政府的规定还承担一些社会责任。北宋末年,曾在基层任职的官员李元弼写一本书叫《作邑自箴》,卷七《知县约束耆长、丁榜文》中说,如在道路上看到有生病无人照顾的人,要立刻抬到就近的客店,责成店户、医生精心看护,用药治疗,当日将病情汇报给县里,等到病情减轻的时候把病人带到县里,县衙经过审议,支与店户、医生钱物。
该书卷七还有一《榜客店户》,知县约束客店户如下:每家客店要经常打扫上等客房两三处,以及更换崭新干净的床垫之类的用品,只等候官员、秀才下榻;官员、秀才到客店住宿,不许无礼喧闹;旅客住宿多日,就要提高警惕,凡是不按常理花钱,不守秩序,或行踪不定的人,必须秘密地到官府报告,或就近报告捕盗官员;旅客生病,不许赶走,请立即报告耆长、壮丁,找就近的医生治疗护理,限当天将病状向县里申报。如果耆长、壮丁在道路上抬着病人到客店安置,也必须依法照顾,不准拒绝。等到病情稍有好转,同耆长、壮丁带领病人到县里,拿着凭证支付给店户、医生等人钱物。旅客出售物品,需要仔细解说注意事项,只可让本地户籍有牌子的牙人交易。如果不曾告诉商人,只让没有牌子的牙人交易,导致遗漏钱物,以及拖延时间,应当严厉处置其店户;向旅客说明,凡是出售须交税的货物,应该先到官府税务部门纳税完毕后,才允许出售,以防无赖恐吓钱物,更何况税务部门对所交纳的税钱给予优惠……
这份《榜客店户》可谓事无巨细,为了发展文旅,大宋地方官员费尽心思,留住客人、维护客人的权益,一而再再而三叮嘱,防止不法分子欺诈,要寻找官方渠道办理业务。
宋代民宿真诚地为旅客提供各种服务,以诚实、诚信赢得了顾客的好评。京师有一姓郑道人,手持一铜铃,终日摇鸣在街市店铺前,讨钱为食,花不完的就分给贫穷者,当时人送其号为“郑摇铃”。宣和末,他辗转来到了扬州,依然白天摇铃讨钱,夜晚则寄宿在一民宿。住宿久了,一天对店主说,他将要死去,愿把随身衣物都放置到棺中一并焚烧。不久,他果然死去。店主遵照遗愿,为其办理后事。
住宿一家店,就像进了自己家。能想到的官府已告知,能帮助的店家多帮助,拾金不昧、助人为乐之风弥漫其间。宋代的民宿还提供自助餐饮服务,一如现代的家庭旅馆,为客户提供简单的食材和炊具,客人可以自己做饭,住得安心、吃得放心,难怪王员外、曹三们底气十足,自信心爆棚。
文并供图/刘海永刘一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