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电影节影帝黄晓明的新作《戴假发的人》经过非常短暂的“院线游”转为线上播放，它的口碑以及票房也提前触及到“天花板”。虽然我也是在平台上观看了它，但却觉得在黄晓明的作品体系里是不差的，甚至从角色戏份的角度来看是超过《风声》，体现了黄晓明强烈的创作欲望，我觉得“有严重耻感的中年男人”可能是他最有发挥空间的角色类型。在这部电影里，哪怕像小孩一样蜷曲铝制浴缸里，荷尔蒙感觉稀释到无，哪怕他有胡须拉碴的造型，也不会给人超雄的感觉。现实生活中的黄晓明是个霸总，如果在角色里孔雀开屏就显得油腻，而他只有在精神上完成对自己的“去雄化”，才有机会去接近角色更好的质感。在内娱，跟他差不多段位的男演员几乎没人是这样。
电影最浅显的故事当然是类似《热搜》或者《嘉年华》，讲少女受辱的案件调查，同类型的作品观众看得比较多，这个部分讲得也很平庸。但真正打动我的其实是电影的几个细节。第一个镜头是黄晓明角色受审的环境，不是传统的审讯室，而是在一个类似教堂的环境里，光线过曝，还有工人在高脚架上粉刷墙壁，这个环境代表了男主角的救赎，他犯了什么罪或者说罪人真的是他吗？然后就是他的书架上有父亲的遗像，旁边是俄罗斯名著《古拉格群岛》，“古拉格”在俄语中的意思是劳动改造管理，代表着对知识精英的改造与管理。谁来改造？是不是时代环境？
少女受辱不能算故事重点，重点就是讲一个本不该成为罪人的罪人如何去赎罪。导演董越蛮会搞这种“移花接木”，第一部作品《暴雪将至》的故事虽发生在南方，但是无论从影调还是氛围或者人物的状态，其实剑指“东北往事”，与“漫长的季节”同题作文并且早了六年。
电影名是《戴假发的人》，有了假发，秃顶的男人就有了尊严。这顶假发是一张文凭，是一个上岗的名额，一个父亲的体面，一个儿子的自信，不是你在戴就是我在戴，左手倒腾右手。电影中，有两种人不需要假发。一种人是死去或者将死的底层人；还有一种人是成功人，一个是终于爬到律所金子塔尖的黄晓明，稀疏的头发证明了他的资深与权威，对比下来就是苦熬司考，开出租或者当工人时期，发量如鸡窝。然后当然就是收购地皮的大佬，发际线高高的，油头偏分。
董越在摄影方面是有一些想法的，结尾黄晓明以为自己杀了人开着车仓皇逃走，后尾灯是红色的，就像拖出一条血路，暗示了可怜人互害杀出血路才能跃升的残酷悲剧，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开头富商阿猫阿狗的亲戚去殴打讨薪的农民工，为的不过是权贵门口一碗羹。现在最火的华语电影是《好东西》，片中有三个男性角色：小马、前夫哥和胡医生，搁在现实生活里都是高质量男性，虽然有价值观自学的压力，但整体来说都套上了“肯”的粉嫩滤镜。相比之下，黄晓明饰演的秃顶律师角色背负耻感而显得消极阴郁，但后者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呢？值得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