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瓦卢首都富纳富提，这是该国人口最多的岛屿。 IC供图
2021年11月，图瓦卢外长西蒙·科夫在水淹至膝盖的情况下发表演讲。视频截图
图瓦卢富纳富提最大的城镇丰阿法莱街景。 IC供图
极端天气之下，不论是偏安一隅的迷你岛国，还是幅员辽阔的发达国家，都不能幸免。
然而，领土最高点不超过海平面5米的图瓦卢，必然首当其冲。气候变化导致的海平面上升正在侵蚀海岸，这个南太平洋岛国家正面临着消失的风险。
面对如此生存威胁，你会怎么做？修建海堤，填海造地，还是干脆搬走？这些都是其他有类似问题的小岛国尝试过的解决方案，图瓦卢人自己也尝试过。
但图瓦卢在保护其土地和国家地位方面更进一步。据外媒报道，图瓦卢政府正在建立数字化副本，备份从房屋到树木的一切信息。该国希望这些虚拟复制品能为子孙后代保留下宝贵的遗产，以及1.1万名国民的合法权利。
生死存亡 气候专家估计图瓦卢本世纪末将被海水淹没
不少人或许还记得，2021年联合国气候变化格拉斯哥峰会期间，图瓦卢外交部长西蒙·科夫站在海水中发表演讲的画面。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11月21日报道，那年，科夫确实当了一把“网红”。在一则网上疯传的视频中，科夫告诉气候变化大会与会代表，对图瓦卢和其他低海拔环礁岛国来说，气候变化和海平面上升是关乎生死存亡的致命危险。
这是一次震撼人心的发言。科夫穿着西装站在讲台前，背后是图瓦卢国旗和联合国旗帜。随着镜头拉远，人们才看到，科夫正站在没过膝盖的海水中呼吁世界采取行动。他说：“当身边的海水一直上涨，我们没工夫听演讲。”
由9个环形小珊瑚岛群组成的图瓦卢陆地面积仅26平方公里，是仅次于瑙鲁的世界第二小岛国，陆地最高点在海平面以上4.5米，面临因海平面上升而被淹没的危险。
科夫所站之处原是一片陆地，但因为海平面持续上升已被海水淹没。他说，1.1万图瓦卢人正为最坏情形做打算，呼吁国际社会采取切实行动，治理气候问题。“当我们沉没，其他每个人也一样”。
科夫说，图瓦卢正寻求“大胆的法律渠道”，以确保领土因气候变化消失时，国界仍能获国际认可。他说，那时候“我们的领土消失，我们的人民必须离开”。
澳大利亚政府此前发布报告说，自1993年以来全球海平面每年上升约0.5厘米。气候专家10年前曾估计，图瓦卢将在本世纪末被海水所淹没，而且图瓦卢首都富纳富提很可能在2050年左右就被潮汐淹没。
美国航天局（NASA）科学家最近的评估认为，到2050年，图瓦卢大部分土地（包括其关键基础设施）的水位将低于当前高潮位。到本世纪末，该国每年将经历超过100天的洪水。此外，还有其他影响需要考虑，包括海水入侵、热浪和飓风加剧。
根据联合国气候专家们的评估，自1900年以来，地球海平面已经上升15到25厘米，而且上升速度还在加快，尤其是在一些热带地区。如果变暖趋势继续持续，到21世纪末，太平洋和印度洋岛屿周围的海洋可能会再上升近一米。如果继续目前的高碳排放状况，那么，2100年和2150年全球海平面上升幅度甚至可能分别达到两米和五米。
国将不国 现行国际法不支持 国土淹没还被称为国家
按照上述估计，到2100年地球上至少有五个国家将沉没，除了图瓦卢，其他四国分别是马尔代夫、马绍尔群岛、瑙鲁和基里巴斯。由于图瓦卢的9个岛屿完全由地势低于海平面一米的珊瑚礁组成，因此将在80年内变得无法居住，然后面临彻底消失的危险。这就是为什么图瓦卢政府屡屡在国际会议上呼吁采取更积极的行动，帮助低洼国家应对气候危机。
今年5月，澳大利亚和图瓦卢宣布，同意于今年启动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气候与安全条约。法新社报道，两国在一份联合声明中说：“我们都希望这项条约能在2024年尽快生效。”
2023年11月，两国签署了历史性的气候庇护条约，今后每年允许一定数量的图瓦卢公民移居澳洲，并在澳洲获得生活和工作的“特别权利”。
两国政府当时公布的条约称，澳大利亚向图瓦卢承诺，将为后者提供安全援助，用以应对重大自然灾害、流行病和安全威胁，但前提是图瓦卢提出援助请求。
此外，澳大利亚还将为图瓦卢的土地开垦提供资金，将首都富纳富提的土地面积扩大约6%。
不过，一个棘手的问题是，面临失去国土的图瓦卢是否还能以国家的形式存在？现行国际法框架很大程度上不足以应对这种情况。《蒙得维的亚国家权利和义务公约》第一条规定，国家必须具备四个要件：明确的领土、常住人口、政府以及与其他国家互动的能力。因此，倘若一个国家的领土被淹没，那么这个国家是否还可以被称为是国家？
随之而衍生的问题是图瓦卢的公民地位问题，他们是否会成为无国籍人？图瓦卢作为海洋国家的海洋经济区又将何去何从？一些人认为，领土的丧失也会对国家的文化和身份产生影响。一种语言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被一个群体所使用。如果明天图瓦卢的人口分散到澳大利亚，图瓦卢的语言就有灭绝的危险。
数字之旅 创建“旨在承载图瓦卢灵魂”的档案馆
2022年，图瓦卢外长科夫在埃及沙姆沙伊赫举行的COP27会议上首次宣布启动一项数字国家项目，该项目侧重于国际外交和务实适应气候变化。“我们的土地、海洋、文化是我国人民最宝贵的财富，为了保护它们免受伤害，无论现实世界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将它们转移到元宇宙”。
图瓦卢利用机载激光扫描技术，即光探测和测距(Lidar)技术，已经完成了对其全部环礁或岛屿的3D扫描。目前，图瓦卢正在通过建设海底电缆来改善其数字连通性，这将有助于提供实施数字国家项目所需的带宽。
2024年3月和4月，支持开放获取地图和其他地理数据的全球非营利组织Place开始使用无人机和360度摄像机记录航拍和街道图像，绘制图瓦卢首都富纳富提的地形特征。
负责Place现场运营的弗兰克·皮切尔表示：“我想我们已经走了大约80或90公里，真的走了尽可能多的路。”他指出，以这种方式创建数字国家绝非公关活动，而是具有各种实际应用，包括帮助国家以实际方式适应和减缓气候变化。例如，通过记录屋顶的大小和角度，可以模拟未来太阳能电池板的容量。同时，对储水箱的扫描可以帮助估计岛上饮用水的可用性。
皮切尔说，下一步图瓦卢将绘制剩余岛屿的3D地图，然后努力填补任何剩余的空白。
除了创建岛屿的虚拟副本外，该项目还将寻求备份国家的文化遗产。图瓦卢公民可提交他们最珍贵的财产和回忆（例如情感物品、祖父的故事和节日舞蹈）进行数字化，创建一个“旨在承载图瓦卢灵魂”的档案馆。
科夫也明确表示，面临失去陆地的图瓦卢正在努力解决如何维护主权的现实问题。因此，除了确保国家在虚拟世界中的边界安全外，图瓦卢政府还试图创建存储在区块链上的数字护照，以保证政府能够继续运作。这些护照包括从举行选举、公投到登记出生、死亡和婚姻等一切事务。
该国希望该项目最终能够提供一种新的国家模式，以更好地适应气候变暖和日益网络化的世界的需求。
图瓦卢议会已在宪法中确立了国家地位的新定义，其他处于类似困境的国家也越来越多地承认这一点。但许多面临较少生存威胁的国家是否会表现出同理心还有待观察。
并驾齐驱 数字备份并不意味着放弃拯救岛屿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认为现在是放弃这些岛屿的时候了。“我们没有被淹没，我们在战斗”的口号至今仍主导着太平洋岛国的舆论。
今年9月，图瓦卢气候活动人士格蕾丝·马利埃在联合国大会全体会议上谈到海平面上升带来的生存威胁时告诉与会代表，图瓦卢和其他海洋国家“不会默默地接受海平面上升的影响”，而会“继续战斗”，为他们的土地、文化和未来而战。
“这不仅仅关系到我们的家园，”马利埃说道，“还关系到我们的尊严、文化、传统。这不是我们可以装进行李箱带走的东西。我们承担引发气候危机的责任最小，但我们付出的代价却最高。”
抛开政府是否应该为岛屿之外的未来做准备的问题，持怀疑论者仍然认为，数字国家项目在一个与数字世界相对脱节的国家里根本不切实际。他们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公关活动，旨在吸引国际关注，说服富裕国家减少排放——而这正是这些实体岛屿本身生存的关键。
但是，专家指出，为图瓦卢数字备份并不意味着放弃拯救岛屿本身的努力，两者可以并驾齐驱。“数字国家项目并不意味着接受国家作为一个实体的消失。”澳大利亚格里菲斯大学研究员塔基埃·基塔拉称，该项目只是图瓦卢对抗气候变化的众多项目之一，其优势在于由图瓦卢人自己推动。
例如，政府通过一项沿海改造项目投入数百万美元进行土地复垦。“在风险管理方面，为多种情况（包括最佳情况、最坏情况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情况）进行规划是明智的，这是图瓦卢现任政府以及历届政府的做法。”基塔拉补充道。
随着海平面上升，建造数字化副本可能有助于图瓦卢节省更多。这些岛屿的物理未来可能尚不确定，但它的数字化之旅才刚刚开始。
编译/采写：南都记者 史明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