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对法国还是对世界,没有哪座教堂比巴黎圣母院更重要。800多年来,它一直是法国生活的中心,也是宗教和世俗历史事件的源点。1239年,国王路易九世(又名St. Louis)将传闻中耶稣的荆棘冠冕送到了大教堂。1944年,当德军的子弹还在外面飞舞时,戴高乐将军在这里参加了庆祝巴黎解放的弥撒。
在历史变革的海洋中,巴黎圣母院一直是一座稳定的岛屿,基本上没有遭受过轰炸和大火。它是世界上参观人数最多的纪念碑之一,也是数百万人心中的圣地。
利用百年历史的铸造工艺,一名工人将熔化的青铜倒入巴泰勒米艺术馆(Barthélémy Art)的模具中。该铸造厂位于罗讷河谷(Rhône Valley),新祭坛就是在这里诞生的。
如今,火灾发生五年半后,巴黎圣母院恢复了生机。12月初,巴黎大主教计划在修复后的教堂里举行节日弥撒。那一周,圣母院的大门将对外开放,治愈公众心里的创伤。而《国家地理》杂志获得了特别许可,独家报道建筑师、工匠和科学家多年来为实现这一目标所做的工作。
成千上万的人为保护这座精美的中世纪古迹付出了巨大努力,他们让它恢复了活力,重新成为一座有生命的教堂。
北塔的八口小钟必须拆除并清除铅尘;其中两口受损,需要在诺曼底的康尼尔哈佛(Cornille Havard)铸造厂进行修复。图为昆汀·沃蒂尔(Quentin Wautier)正在检查用于修复结构损坏的专用模具
巴黎圣母院将被重建,这一点从未有人怀疑过。但重建将以何种形式进行呢?火灾后,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下令修复大教堂,使其“比从前更加美丽”。他制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即在2024年之前完成重建工作,资金来自灾难发生后收到的8.46亿欧元捐款。
马克龙建议在结构上做一些创新,而不再使用旧式尖顶。建筑师们热切地提出了一些牵强附会的想法,比如玻璃屋顶或水晶尖顶。
保护主义者对此感到震惊,包括历史古迹首席建筑师菲利普·维伦纽夫(Philippe Villeneuve),他在火灾发生时已经在领导巴黎圣母院部分建筑的翻修工作。在维伦纽夫看来,增加一个现代尖顶就像给“蒙娜丽莎”做鼻子整形手术一样。
最终,保护主义者取得了胜利:巴黎圣母院重建后,与火灾前和19世纪修复先驱欧仁·埃马纽埃尔·维奥莱特·勒杜克(Eugène-Emmanuel Viollet-le-Duc)留下的原貌一模一样。“我们没有权力改变它;我们只是在修复它,”维伦纽夫说。“我们没有留下任何造访过的痕迹。”
然而,对于任何曾经参观过这里的人来说,大教堂的内部都显得焕然一新。墙壁、彩色玻璃、绘画和雕塑全部被清洗和修复,这是自19世纪以来的第一次。
不过,虽然教堂建筑本身作为受保护的历史遗迹归法国政府所有和管理,但火灾中严重受损的内部陈设大部分都不是古物,它们属于巴黎罗马天主教教区(the Roman Catholic diocese)。教会官员选择进行彻底的重新装修。与整体修复相比,这笔费用很小,但它将对游客的教堂体验产生重大影响。
去年夏天,我参观了巴黎圣母院修复的最后阶段。当我走进教堂中殿时,我很难立刻欣赏到这个地方的美丽。这里仍然是一个繁忙的施工现场。工人们正在拉线、拆除脚手架、打磨大理石地板。
我们这一小群人深入大教堂,伸长脖子欣赏高耸的拱顶,穿过横厅进入教堂东端的唱诗班。这里的侧堂有着华丽的壁画,可以追溯到维奥莱特·勒杜克19 世纪的修复时期。
在一座小教堂外,一位孤独的修复者跪在石头上,背对着忙碌的人群。她用细刷在柱子上涂抹粉色颜料。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约有250家不同的公司雇用了2,000名工人,他们在整个项目期间都能够合作并有序工作。“人们都为能在圣母院工作而高兴自豪,”约斯特解释道。
我们走出教堂,乘坐电梯来到天花板拱顶上方的阁楼。这里不对公众开放,也是教堂被大火烧毁最严重的部分,过去五年来大部分的修缮工作都集中在这里。抬头望去,透过尚未铺上铅皮屋顶的木桁架(trusses),我们看见了蓝天。
建筑工人采用最古老的技术复制原始的中世纪屋顶,他们用传统的手斧砍伐巨大的木材。然后,木材作为横梁被固定在一个复杂的格子中,格子之间用榫卯连接。名叫汉克·西尔弗(Hank Silver)的美国木匠抓住一枚突出的木钉,将自己悬挂在横梁上面,向我们展示它的承重强度。
建筑的新框架只有一项重要的现代化让步:防火。交叉处的耐火桁架将尖顶和其他空间隔离开来,这样火势就再也不会蔓延到整个阁楼。如果发生火灾,分布在整个阁楼的喷雾器将有效抑制火焰,直到消防员爬上数百层楼梯。
从阁楼出来到达塔顶,现在,我们的视线与教堂的新尖顶齐平。从内到外,它都忠实地复制了维奥莱特·勒杜克的作品。唯一的例外是尖顶上的镀金黄铜公鸡,我们可以看到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是维伦纽夫自己的设计。
替换的公鸡雕像于2023年12月到位。雕像内有两位巴黎圣人的遗物和一份写着2000名修复工人名字的卷轴。公鸡是法国身份的象征,是希望和复活的象征——由于维尔纳夫给这只公鸡赋予了火焰形状的翅膀,公鸡雕像还象征着在灰烬中重生的大教堂。
高窗上的彩色玻璃再次闪闪发光。石墙上的烟灰、铅和岁月的污垢都已剥落,只剩下明亮的乳白色墙壁。历史学家让-米歇尔·莱尼奥德(Jean-Michel Leniaud)说,这次修复有很多值得赞赏的地方,然而有些人会觉得,如此白的墙壁使大教堂失去了其神圣元素。“需要 40 年的污垢和凝结物,我们才能看到眼睛欣赏的灰色,”莱尼奥德说。
对于教会官员来说,巴黎圣母院的神圣性不仅源于建筑本身,还在于其中的宗教活动。“大教堂首先是一个礼拜场所,”圣母院的院长奥利维尔·里巴多·杜马斯(Msgr. Olivier Ribadeau Dumas)说道,“是为了上帝的荣耀而建。”
里巴多·杜马斯主教预计2025年将有1500万人次来到圣母院,这将创造新的记录。他希望,一旦进入圣母院,游客就能成为朝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