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干线·散文」王子硕｜我的插队生活——备战备荒深挖洞

鬼谭爱写作

2024-11-29 18:30发布于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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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插队生活——备战备荒深挖洞

1969年，中国和苏联在珍宝岛打了一仗，双方都宣称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在这之后，苏联的大批坦克部队开向了中苏边境，伟大领袖毛泽东则向全国人民发出了“备战备荒为人民”的伟大号召。备战备荒并不只是一句口号，它是有具体内容的，即“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落实到我们插队的海子湾村，广积粮无从谈起，因为就没有什么余粮。不称霸也和我们无关，因为我们想称霸也没那个条件。我们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深挖洞”。

先是在自己的家里面挖洞，模仿的是电影《地道战》的情景，家家都挖洞，然后把各家的洞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网络，敌人进村的时候，我们可以钻进地道里面各自为战。

插队知青里面，杨利民叶敦礼杨利平他们的洞挖的最好，洞口巧妙地设在锅台旁边，不注意搜查根本发现不了。我和申彥龙夏振生住一个房间，申彥龙说：“费那个力气干什么？敌人来了，我们往山沟沟里面一钻，谁能找得见？”我们屋数他力气大，主要的壮劳力没有积极性，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就停工了。后来村里人有反映，说是屋子里挖洞恐怕引起地基下沉，村干部就叫停了。但是上级领导有指示，不挖也不行，村干部就把挖洞的地址转移到村口的山坡上。村里的老人们又反映说，他们白天在地里面劳动已经很累了，晚上再挖洞实在受不行了。村干部一商量，就把挖洞的光荣任务交给了村里的民兵连。民兵连由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女组成，分为基干民兵和普通民兵两种。基干民兵都是贫下中农家庭出身，普通民兵都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基干民兵有枪，是真的半自动步枪，但是没有子弹。原因好像是怕出意外，战争打起来的时候才给发子弹。民兵连长王生同志非常兴奋，觉得这是党和人民对他的极大信任。在他的指挥下，青年民兵分成若干个战斗小组，每一个小组两男两女，一个男的用镐刨土，一个女的用锹裝车，另一个男的在后面推车，另一个女的在前面拉车。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大家都很高兴。

晚上挖洞，没有煤油灯照明不行，村里面又增加了一大笔支出。干了几晚上，问题出来了，首先是煤油灯的黑烟呛得不行，不论男女，脸上都熏的一道红一道黑。更让人担心的是，有时候煤油灯突然灭了，洞里面黑洞洞的，女的吓得尖叫一声扑进男的怀里，男的立刻显出英雄气概，一边安慰女的不要怕，一边悄悄占点小便宜。问题是，煤油灯熄灭的太频繁了，有人就怀疑了，到底是风吹灭的还是人吹灭的？不过，这个问题也很难查清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虽然是个真理，但是搭配的不对铆，仍旧会很累的。比如某男和某女比较合得来，意气相投志同道合，结果两个人没有分到一个战斗小组，当然就有些不愉快，挖洞的时候就不配合，闹别扭，要求连长重新分配小组，连长不答应：“这又不是搞对象，非要对眼才行？”结果意见更大了，矛盾也更加尖锐了。村里面的老党员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纷纷找党支部书记去提意见：“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洞里面黑洞洞的，非挖出问题不可！”开会一研究，山坡上的洞也不挖了。这个决定，对民兵连长的打击很大，但是他不屈不挠，又把精力转移到队列训练，小组突击，长途奔袭方面。

公社革委会不断传达敌情：某月某日，某村有人用手电筒向夜空发信号。某月某日，某村的山头上点起了三堆柴火，给敌机指示目标。有一天夜里，村外面的河岸上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民兵连的通讯兵吹响了嘹亮的集合号，大家都知道这是紧急集合，赶紧穿衣服穿鞋，还不敢点灯，生怕暴露目标吃暗枪。集合完毕，民兵连长就带领我们朝河边跑去，河边没看见敌人，又朝山坡上跑去，队形越来越乱，有跑丢鞋的，有摔破腿的，到处都是气喘吁吁……连长一看这些散兵游勇，眉毛拧成了疙瘩：“搞个演习都成了这么个熊样儿？真打起仗来，统统都是逃兵！”连长的话还没有训完，有一个女民兵就尖叫起来：“哎呀！你怎么把裤衩穿到了裤子外面？”人们全都围过去参观，结果是笑倒了一片。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插队的同学们聚到一起，谈到当年的备战备荒深挖洞，有时还会笑岔气。不过看到电视里面播放的解放军演习的场面，铁甲滚滚，万弹齐发，天空飞过歼20轰六K，海面划过航母和大驱，我们就觉得国家的安全有了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