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末，欧洲君主制开始动摇。奥地利女大公玛丽亚·特蕾莎的儿子约瑟夫二世皇帝认识到改革的必要性，并热切地接受了启蒙运动的思想。他想亲身旅行,感受社会上的真实景况。他没有排场和一大群随从，相反隐姓埋名，在20多年时间里，亲自游历了他的庞大帝国。他亲眼目睹了他的臣民如何生活、遭受强迫劳动和挨饿。他会见普通民众以及王子和国王，参观医院和工厂，总是寻找新的见解来建立他的现代国家。在拜访他妹妹在法国凡尔赛宫的家时，他感受到法国大革命即将来临。直到他1790年逝世前，约瑟夫二世在位的四分之一时间都在路上度过，依靠马车穿越欧洲约五万公里，仅此一点就是一项成就。在这个壮举后，再没有哪个统治者像他一样用这种“另类”的方式出行。奥地利作家莫妮卡·切尔宁在这本《微服出行：约瑟夫二世的欧洲启蒙运动之旅》中,深度探索了这位在许多方面都领先于他同时代的非凡的统治者——约瑟夫二世皇帝的传奇故事。
《微服出行：约瑟夫二世的欧洲启蒙运动之旅》，
[奥]莫妮卡·切尔宁 著，
荣 玉 译，
上海书店出版社2024年出版
莫妮卡·切尔宁出生在克拉根福，并在维也纳大学学习教育、政治学、哲学和新闻学。她所研究的科目已经表现出她对历史及文化交流的浓厚兴趣。她的大部分创作聚焦奥地利哈布斯堡帝国的历史，其中关于约瑟夫二世旅行的书籍《微服出行》在2023年获弗里德里希·席德尔文学奖。
《微服出行》主要围绕这位启蒙运动皇帝在1764年至1787年间，以法尔肯斯泰因伯爵之名，避免任何宫廷仪式而四处旅行的逸事展开叙述。约瑟夫二世希望了解人民的生活和苦难,被称为人民的皇帝，受到人民拥护。莫妮卡·切尔宁指出,可能没有一个君主（不排除伟大的腓特烈），像约瑟夫二世一样不知疲倦、焦躁不安,准确了解他的帝国的所有实况。约瑟夫二世拜访过多位君主，其中包括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俄罗斯沙皇叶卡捷琳娜大帝等元首，以及许多皇室官员、贵族和达官贵人。莫妮卡·切尔宁根据历史档案中的对话和描述，尤其是皇帝一再寻求接触普通民众的描绘片段，以生动的文字将约瑟夫二世微服私行的历史场景呈现在读者眼前。
为了顺应时代精神，约瑟夫表现得像一位现代、开明的君主，住在简陋的旅馆里，只带着一小群随从旅行，与路易十六和凡尔赛宫廷的奢侈和颓废形成鲜明对比。此外，这位哈布斯堡君主善于奉承法国人，对巴黎的知识生活大加赞赏。他也通过参观工厂、医院和文化机构而不是参加宫廷庆典，树立了自己创新统治者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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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罗拉莫·
巴托尼在前往摩拉维亚斯拉维科维途中,马车抛锚了。在被迫休息期间，约瑟夫有了他最幸福的想法：从农民手中接过犁，像中国皇帝一样用它犁地。藉由这样做，他不仅表明自己是重农主义者的支持者，将农业视为国家经济的基础，而且还表达了他对被迫从事强迫劳动的农奴的同情。
在返回维也纳的途中，他曾在瑞士停留，人们普遍认为他会在那里遇见伏尔泰，这次邂逅将代表约瑟夫将自己塑造为“理性皇帝”的巅峰。伏尔泰当时流亡在日内瓦附近，是启蒙运动的主要代表，对教会和社会提出尖刻批评。但也许约瑟夫二世害怕国内顽固保守派的反抗，最终他放弃了这场可能的“世纪会面”。
在启蒙思想的影响下,通过这几趟旅行，约瑟夫二世进行了改革，统一了司法系统，废除了农奴制，实行了宗教宽容，逐步削弱来自罗马梵蒂冈教廷的枷锁，又引入了义务教育，进行医疗改革。君主保留了其超然的地位，但越来越将自己视为“国家最重要的公仆”。约瑟夫的政策让许多哲学家和其他18世纪晚期自由改革的倡导者欣喜若狂。然而，这些改革并没有对他的权威产生任何重大挑战，所以又被称为“约瑟夫主义”。
正如作者在前言中提出，一直以来令她着迷的一个问题是，约瑟夫二世在撕裂的18世纪进行的旅程究竟具有何种现实意义。于是在阅读了大量文献，包括许多当时约瑟夫二世自己写下的旅行笔记，以及他和周围人的大量信件等原始资料和二手文献的基础上，在维也纳宫廷和国家档案馆、法院和国家图书馆，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仔细研读了11箱手稿和二手文献后，作者完全沉浸在了18世纪的世界之中，将自己代入了这位微服出行的皇帝，因此在讲述中自然地流露出小说的特点。她得出结论：我们的世界正面临着巨大的区域差距与发展不均,弱者正变得更加脆弱。当下正在分崩离析的社会就像在18世纪就曾反复出现的民众动乱、抗议和反抗之景况，可能陷入一场无法预知的结果。直到今天,约瑟夫二世仍会唤起人们对那些认真对待人民需求的政治家的希望，他走遍各个角落,倾听并给予关怀，而不是将自己封闭在权力中心。因此，这位微服出行的皇帝成为动荡世界中一个神秘的存在，而对其旅行的描述则成了一种对政治的可能性的研究。
最后，书中也探讨了约瑟夫二世的另一项才华：音乐艺术。他是一位多才多艺的音乐家，他的品味影响了1780年代维也纳的音乐生活：他偏爱德国歌剧和喜歌剧、和声音乐（管乐）和简单易懂的教堂音乐；他不喜欢复杂的宫廷音乐、歌剧和芭蕾舞。约瑟夫是莫札特的支持者，他在1781年委托莫扎特创作了《后宫诱逃》 ，在1786年委托创作了《剧院总监》，并聘请洛伦佐·达·蓬特担任宫廷诗人，这又促成了《费加罗的婚礼》《唐璜》和《女人心》等歌剧的创作与表演，奥地利的维也纳在他统治下成为欧洲“音乐之都”。
虽然约瑟夫的继任者远不如他激进，在某些情况下像弗朗西斯二世一样是彻头彻尾的反动分子，但约瑟夫的统治仍然改变了哈布斯堡王朝的进程。他创建的官僚机构将持续到19世纪及以后。围绕着他的宫廷和追随者的自由主义文化将继续存在，印刷业将继续发展，尽管君主制度在法国大革命面前有所倒退。事实证明，约瑟夫实施的改革对奥地利开放公共领域的发展至关重要，并在19世纪之交达到顶峰，其中咖啡馆的兴起和后来的维也纳都和哈布斯堡王朝的史学记忆密不可分。
（叶锦鸿，作家，文化旅人、旅人之家书店创办人，爱书人、藏书人。著有《消失的图书馆》等。）
作者：叶锦鸿
文：叶锦鸿编辑：周怡倩责任编辑：朱自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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