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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中国体操女队队员吴柳芳的短视频账号“因违反社区规定被禁止关注”,每天15时、20时的直播也已经暂停。账号内的大部分视频作品也已经删除,只剩下7个衣着严实的供网友欣赏。这件事最值得关注的,不仅是吴柳芳前体操世界冠军的身份,而是一个社交媒体用户,只是拍了一些跳舞视频,只是因为引发了争议,就突然因为“违反社区规定”被封号了。
2 在社交媒体时代,掌握账号生杀大权的“社区规定”,正在成为数字时代的治理工具,而且不像司法机构还需要诉讼流程,“社区规定”灵活易用,条文规定模糊宽泛,解释空间巨大,覆盖范围极广,执行效果立竿见影。如今这个数字时代,社交媒体账号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一个人的数字生命,封号和判处数字死刑相差无几,名副其实的“社死”。
3 人一旦“社死”,特别是依靠账号谋生的人,相当于财产和工作被剥夺,而且你对此通常毫无办法,只能申诉和等待,期盼“违反社区规定”的程度不严重,账号能尽快迎来刑满释放的一天。如今人人都严重依赖社交媒体,也就是说,都处于“社区规定”的管理之下,而如此巨大的权力,被如此轻易、不透明且单方面地掌控和执行,实在是细思极恐。
4 吴柳芳便4岁进入体校,拿过体操世界冠军,为国效力多年,还曾在比赛中严重受伤。退役后,她按部就班进入大学学习、工作,但一直也没拿到编制,眼看年近三十,决定转型“颜值舞蹈主播”再搏一把,于是签了MCN机构,从今年3月起在视频平台开始发视频、做直播,辛辛苦苦积累了不到10万粉丝,直到前几天,被前体操奥运冠军管晨辰在视频下怒怼:“前辈姐姐,你要擦就擦你的呗,就不要给体操扣屎盆子了,你的正能量体操好像不需要。”于是网友开始关注,吴柳芳粉丝迅速涨到两百多万。
5 此事的争议之处在于吴柳芳打着“前体操世界冠军”的身份“跳擦边”,究竟有没有问题。这里的模糊地带就是“擦边”,什么算“擦边”,“边”又在哪儿。如果细究起来,缺乏具体规定,大多靠观感,主观因素很大。一双色情的眼睛,也许看水果都会觉得色情。如果吴柳芳的舞蹈视频违规了,那短视频平台上到处都在违规。如果要处罚,应该有理有据、一视同仁。否则,人为进行选择性管理,也属于一种“擦边”。
6 现实的情况是,一个账号是否被处罚,有很大的随意性,而理由仅需要一个“违反社区规定”,至于后者是什么,几乎是方方面面。这就让“违反社区规定”成为了一种“数字口袋罪”,可松可紧,可宽可严,别管粉丝量多大的号,如果需要封禁,只是分分钟的事。
7 而人们已经愈发习惯了这种数字管理,似乎认为只是个账号而已,封也就封了,又不是真人。然而,账号作为数字时代的核心数字资产,能够如此轻易地被剥夺,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8 人们常常对很多真正利益攸关的重要事情视而不见,比如账号管理这件事,就很少看到有人讨论是否合理合法、谁来监督平台。不过这也很好理解,也许讨论这个问题本身,就属于“违反社区规定”。
9 所以在社交媒体上,没有人是安全的。在你为了注册账号不得不同意社区规定的那一刻起,即使你没有违法,你的数字资产也存在随时被剥夺的可能,原因防不胜防,仅一个违反公序良俗,就可能终结相当一部分网络内容生产者的职业生涯。
10 这不禁让人联想起曾经存在过的“流氓罪”。它是1979年颁布的中国刑法第160条规定的一种罪行,指公然藐视国家法纪和社会公德、聚众斗殴、寻衅滋事、侮辱妇女或破坏公共秩序以及其他情节恶劣的行为。由于这条罪行规定比较笼统,所以很多行为都有可能被定为“流氓罪”,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口袋罪”。特别是在1983著名的严打运动中,流氓罪是重罪,被列为严打之首,不但违法范围被扩大化,而且可以判处死刑,不少人因此失去了生命。直到1997年刑法修订,流氓罪才被取消。
11 “口袋罪”很可怕,执行随意的“口袋罪”更可怕。“社区规定”虽然管理的只是账号,但如果缺乏监督而被滥用,那么结果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