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欢唱的西湖

潮新闻客户端 钱江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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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西湖,蛰伏了一整年的鸡爪槭,慢慢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平日里青翠欲滴的尖尖叶片,纷纷变成了橙黄丹红之色,连同先于她们登台的枫香、银杏、乌桕、椴树等,一起撒着欢拉高了嗓门合唱,联袂演绎这个冬日里的童话。“树树尽秋色,山山唯落晖”,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光景。所有的美好,都写在湖水之中,就看你有没有侧耳细听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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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往年的是,进入十一月中下旬以后,连着好几天的阴沉细雨,弄得人很不开心。世人都说“年少不懂苏东坡,读懂已不再少年!”喜欢游走湖山之间,也当喜欢晴晴雨雨好好奇奇之景,这才是一个行旅者应有的姿势。带着一份淡定的心态,在烟雨蒙蒙的西湖间穿梭,偶遇几天阳光明媚的冬日,便觉得是老天爷露出了粲然一笑,而这铺天盖地的枫情就是飘然而至的天籁之音。

心中有欢喜,眼里就有光影,随便看每一个景点每一处小径,都在枫情涌动中熠熠生辉。蓝蓝的天幕下,橙黄青红皆妖娆,还有什么比这一饕餮盛宴更令人神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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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一个雨天的早上,独自撑着一把伞,在西湖景区里漫无目的地踽踽独行,漫看细览猩红的常年红枫先声夺人,鸡爪槭在树荫下姗姗来迟。从龙井支路一直走到梅岭北路,想去寻找茶园里的红枫,想起应该绕到灵隐寺后面才行。从洪春桥一直走到灵溪南路,虽然没有如往年一样感受到“九里云松十里枫,林下片片映山红”的如火如荼壮观景象,但是在天马行空的回忆中找寻秋色,何尝不是沉浸式的情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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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入一段时间没来的花圃,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熟悉的气息。那是四季桂若有若无的幽香。平常竹影婆娑的小隐园,红得耀眼的几绺枫叶添火,聊以慰藉菊夫人的冬日清冷。这位色艺俱佳、能歌善舞的南宋一代名伶,对此灼如烟霞的枫情,是否再也不为困守一隅犯闷了?难得看到有二三拨文艺青年,穿着鲜亮的华服,专门来踩踏摄影打卡点,火红的枫花是否已然能烘托一种她们想要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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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广场平台后面的水杉林不知出过多少美片,成为许多好摄之士的“心头之爱”。林子一溜窄窄的少到了卑微,但看起来却有纵深感,还有孤蒲水景配套,一位小姐姐腾挪跳跃,漫行在林中,跨过一块块石头铺成的水路,向着无边的湖水中去,那一份来自于闲适静好生活中的汁味就炸裂了。初冬的水杉红得温暖红得可爱。环顾左右,红枫之影离这里尚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水杉林挑大梁的冬景小片依然敝帚自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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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散淡时光来看郭庄。这里一年四季常来观荷观堤,听风听雨。常常在西湖岸边逛着逛着无所适从时,就会想起它。如果将初冬的西湖比作色彩斑斓的大版票,那么郭庄就是一枚精巧别致的小型张,窗格间的秋日风情总有一款撩动心弦。枕于湖畔的郭庄,较之熙熙攘攘的西湖十景,显得无比低调,但高逼格的微景尤让人欢愉。湖边的一棵乌桕树,歪着全身伸进了秋水中,好像是一抹水中花。亭阁长廊曲水假山,开合俯仰皆是秋,檐角纷飞的秋叶如萨克斯委婉悠扬,那一种“一镜天开双峰云净”的闲适便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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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纪念馆在秋色斑斓的季节别有风味。苏市长之于西湖,就是一张千古难以磨灭的金名片。一生诗坛纵横捭阖、命运起落多舛的他,想必也是欢喜园中片片艳如映山红的枫情的吧,他的诗里是不难找到枫情的,如“我行日夜向江海,枫叶芦花秋兴长”,再如“荻花枫叶忆秦姝,切切幺弦细欲无”等等,我想北宋时的西湖断然没有如今这么多精彩绝伦的枫叶景致的,否则,他老人家不知会写出多少枫叶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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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苏堤来到北里湖,举目远望,宝石山下,白墙红顶的建筑,与墨绿的山色、锈红的梧桐、清冽的湖水等交融成一幅冬日靓丽的图画。“花竹日新僧已老,湖山如旧我重来”。继夏日造访之后,枫火燃烧的时节,我再来玛瑙寺,寻觅一份喧嚣中的静谧。一面是北山路的游人如织,一面是寺院内的叶落无声。这个玲珑剔透的千年古寺,圆门洞边的挺拨苍劲的古樟见证着它的悠久历史。穿过左侧的连横纪念馆,惊讶于精巧错落的江南园林,隐藏了如许秋色!靠近山边的几株枫树与雅言图书馆背后的那几株,隔空唱和,那声音仿佛飘荡在山脚下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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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西溪的高庄,走访深藏于茫茫湿地之中的江南古典园林,这就是清代红极一时的汉人宠臣高士奇的庭院。一年前曾观看过屏幕上播放的电视剧《天下长河》,类似于这样的历史剧我基本上一部也不拉下。看了剧中精明过人的高士奇,再来看看当年他营造的庭院,就多了天然的历史感。康熙爷南巡时在高士奇的陪同下曾临幸过此地,从此让这个高庄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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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哪一个转角、回廊、花窗处,都有令人心动的小景。几棵鸡爪槭刚泛红,给寂寞的空庭增加了几分活泼的氛围。白墙黛瓦之上,纷飞的红叶之下,一只小黄猫深情地注视着一只小白猫,仿佛在说:“我的眼里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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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探寻秋色去得最多的还数南山路沿线。“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经过好几天寒露浸润后的太子湾公园层林尽染,平日里看起来婉如清扬的丽人,霎那间娇艳动人,芳华绝代。

燃烧的枫叶与绿草溪流形成巨大的反差,远处的桥上有亭翼然如飞,色彩的穿透和融合之美呼之欲出。持续了一个月的枫香树正在且战且退,黄里间赤的叶子好似杜鹃啼血,底下一粒粒南天竹的小果子如同它的相思泪。那是它对深秋的恋恋不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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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港湖畔居对岸的枫林区,是每次必来的打卡地。春天此处的樱花也开得美轮美奂。眼下的秋色呢?近景是枫叶,中间主体是建筑,远景是南山路和山上秋色。刚出的太阳,给湖水涂上一层透亮的天光云影。我想再等等从浴鹄湾驶过来的小游船,好给画面增加一点灵动的元素。可是左等右等就是十几分钟,就是没有想像中的小划船途经此处。但是转念想想,就半小时不到的逗留,哪能想要的东西都齐全呢!人生不如意者常八九,只能欢喜着眼前已有的小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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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上次来花港探营时,还只有偶尔几处红火之景的。今儿再见,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水桥边,枫林中,那杏黄与鲜红并驾齐驱,让形态各异的枫树变得一身盛装了。靠近南山路两个枫树密集区里,鲜红、淡黄、金黄和极少数的绿叶交相辉映遮天蔽日了。赏花港之枫叶,最大的好处是枫叶依依,常与小桥流水、凉亭长廊等相依相伴,枫情烂漫,一点也不会感到孤寂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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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气温较低的原因吧,十点以前基本上没看到文艺青年,仅是一二十个中老年好摄之友的包场。这是我赏枫最爽快的一次,阳光先抑后扬,盛放的枫叶自然沾了光线愈发灿烂。枫叶灼灼其华,非常绚丽,绿头鸭和鸳鸯等水鸟的家园格外靓丽。它们把头藏进自己的羽冀里,沉醉在午后静谧的时光中。旁边还有一只,一边在赏着冬景一边为自家伴侣警戒。

我喜欢碧波如平镜中,一拱小桥在红枫的掩映下那明眸一般的桥洞,也喜欢那一绺绺如刘海一般的叶儿挂在长廊前,花港观鱼的园匾在两种色彩的枫叶前各有韵味。回首透过铁栅栏再看水边红枫时,那满园秋色关不住的感觉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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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月光就浪漫。经过光影温柔抚慰的枫叶千娇百媚,仪态万方,她的容颜让人无法抗拒,你既想走近她,细看她一片片脸颊上的脉络,闻一闻她那原木一般的自然气息,又想悄悄地离开她,好在稍远处看着她在寒风中兀自舞蹈,盯着她曼妙的身影,感受精灵一般的存在,会在一遍遍的打量中痴迷和惊颤,然后随着她坠落和沦陷,将不羁的思绪消弥于无声无息的隆冬。

相对来说,由青变黄的枫叶看上去更文静秀气一些,那是经寒霜浸染以后的嫩黄,既是朴素的,也是高雅的。所有的嫩黄过几天也会慢慢由黄变橙,进而再变红,每一片叶子在变色路上奔跑的步伐不一,便形成橙黄红绿、斑斓多姿的景象,当她们火力全开,到达颜值巅峰时,你分明觉得这种美艳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强大气场,让你一下子呼吸紧张,脑袋空白,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来赞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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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里有一棵老樟树,树形周正宽梧,枝桠繁茂好似四世同堂。紧挨着它的是一棵鸡爪槭,身材娇小,枝枝蔓蔓的藤叶缠绕在这棵高大的老樟树上,或青或红的枫叶,貌似披满了红绶带,老树焕新颜,格外喜气洋洋。这是我见过的葱茏的樟树与似火的枫叶缠绵同框的最美的景色。高调的是枫叶,和音的是樟树,它们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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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生为草木,当有这样一种精神:在别人都沉默的时候你先欢歌,音质饱满而热烈;在无人走近你的时候,能耐得住寂寞,在空旷的草地上,一任身旁的其他不变色的树种呆若木鸡,却独自一个舞之蹈之,观众在或不在一个样子;有阳光的时候固然更加灿烂,淅淅沥沥的冬雨之中照样以一副娇容示人,而不是素面朝天灰头土脸;红红火火的枫叶季,把最精彩的华衣显露给游人,在寒风中发出响遏行云的歌声,歌唱似水流年,歌唱漫漫前路,这样的西湖枫林不由得你不喜,不由得你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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