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以大师级别的克制笔法写出了自己作为女性在农村建房所付出的超常耐心。它不是对一个物理过程的描述,而是用这样的物理过程显现21世纪乡间的人情世故。这部作品的每一行字都比混凝土还硬和坚韧。如果把它和《大河》《波动》《扎根》这样的偏非虚构的虚构作品摆放在一起,我们就很能够最为深刻地获知百年来中国社会的概貌,以及它的边界。它属于时间的长河。
文学作为单一渠道,也是单纯体裁的历史逐渐式微。吕新及其小说,是对之前传统文学的延续和坚持。甚至可以说他是一名文学的“原教旨主义者”。支撑长篇《深山》是一部杰作的,主要有两点:一个是立体感。就是法捷耶夫提过的“善于在每一个情节中借助于某些笔触,暗示出当时人们所处的环境,周围的事物,比如说物件、光线阴暗,人物和事物之间以及人们相互之间的关系等等”。第二个是语言。吕新在语言的三个方面同时进行了自我探索:乡土语言、白话文语言、文学本身用于叙事的语言。三种语言捏合为一种成熟的语言。这种纯正的、让人崇敬的、在文学世界出现并让文学世界彻底取代现实世界的语言,接近于神的语言。
应该说因为上述两部作品,2024年的汉语创作说得上是保本的。另外,在过去一年中,我认为朱琺的《安南想象》,梁宝星的《巴比伦铁塔》,孟小书的《猎物》值得关注、致敬。朱琺的作品是上锁的奇迹,唯有趣味相投才能解开其中的密码,获得果实。梁的《巴比伦铁塔》完成了一项实验:小说的主人公开始都是机器人。孟小书是真正的城市文学代表作家,她和苗炜、蒋在等,将我们的视线带往更为精致同时也是更随意、从容(而不是更苦难)的物质与生活方式。他们不是作为进城者苦苦模仿他处的生活,而是本身就是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