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作为精神科医生,我近10年坚持独自站出来批判杨永信
2009年,“杨永信电击青少年”的恶行被媒体披露出来时,我是国内唯一站出来公开批判他的精神科医生。
当时我在武警广东总医院担任心理科主任、学科带头人,还创立了国内首家青少年成瘾治疗中心。
十几年过去了,我们在精神心理领域已经取得了颠覆性的突破,发现了常见精神障碍的真正病因,并且继续在这个“无人区”摸索着。
我们还开始了第6次创业,帮助更多精神心理障碍患者走向康复、实现撤药、回归学校和社会。这带给我们满满的成就感、幸福感!
而杨永信似乎过得不怎么好!
据网传消息,杨永信在2021年的时候就已经“半身不遂”(俗称偏瘫),而且面瘫也非常严重。
虽然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不得而知,但很多网友喜大普奔,说恶人有恶报,杨永信遭报应了!
现在,杨永信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他的恶行刚被披露的时候,国内几乎没有一个精神科大夫、心理学家发声,万马齐喑。
这些大夫、专家有的认为这属于“学术争议”,认为杨永信只是对青少年精神心理问题有不同的理解角度和治疗方式;
有的虽然觉得不妥,但不好意思直接批评体制内的同行,又或者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保持沉默。
而我,是那时唯一一个公开站出来批判杨永信的精神科医生,在微博、微信上写了很多抨击的文章。
我始终认为杨永信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治疗,完全是在犯罪!
杨永信,图片来源于网络
哪怕得不到理解,哪怕被人误解、质疑,我还是勇敢发声,孤军奋战。
有人质疑我动机不纯,认为我也是从事成瘾治疗的,跟杨永信有利益竞争关系,所以才极力贬低他。
这完全是误解。我当时主要收治处方药滥用成瘾的青少年,并没有收治单纯的网瘾青少年,跟杨永信所收治的病患群体根本不一样。
还有,2013年,我赴郑州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精神医学会议。
当时,一位非常权威的精神科专家在会上说:
“我们精神科医生就该老老实实地坐在诊室里给病人看病,对外面的事不要多加评论,那些事也跟我们无关。”
不知道这位专家是否在暗讽我总是公开批判杨永信,不管是不是,我认为他的观点是有失偏颇的。
很多精神心理领域的专家只想专注临床,在体制内也受到一些限制,所以不想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可以理解。
但如果人人沉默,人人自清,或许就无意中成为了某些恶劣社会现象的“帮凶”。
有些复杂的恶劣社会现象跟精神心理学密切相关,如果专业人士明知道个中危害而不发声,大众作为“外行人”就容易被蒙蔽、被伤害。
杨永信事件就是这样。
虽然媒体披露出杨永信的做法令青少年非常痛苦,但如果专业人士不发声,很多父母仍会认为这种“治疗方法”是对的,为了治病,孩子是要吃些“苦”的,然后还是把孩子送到杨永信那里接受酷刑!
所以,我认为精神科大夫不能只治病、做研究,还要积极地向社会分享临床的突破性发现,尤其是精神心理问题背后的根源,让大众懂得更好地预防悲剧。
这是一级预防,社会意义重大!
再加上,如今社会对抑郁症、双相障碍、精神分裂症等精神心理障碍的“污名化”还非常严重,患者有着强烈的病耻感,这十分不利于康复。
精神科大夫应该向社会大众科普这些疾病的知识,让大众有更深入、客观、理性的认识,减轻精神心理障碍“污名化”的社会现象。
如今,“杨永信电击青少年”再不是什么“学术争议”,而是严重的治疗不当,这早就盖棺定论了。
2016年,国家卫计委关停了临沂四院的网戒中心,杨永信淡出了大众的视野。
著名的《Science》杂志在公开报道中,用“most infamous”(最臭名昭著的)来形容杨永信。杨永信成为了国内外精神科、乃至整个精神医学界的“毒瘤”!
2009年,《Science》杂志披露过杨永信的恶劣事迹,该文章对他的形容词是“most infamous”(最臭名昭著的)
在我独自站出来公开批判杨永信的第10年,才有第2个精神科医生站出来批判杨永信,只是说得相对比较隐晦。
不过,虽然杨永信被打倒了,但很多父母的认知还未提升,一味希望孩子听话,还在误认为“听话的孩子是好孩子”。
只要有大量这样的父母存在,有“市场需求”,就会不断有非法机构冒出来,比如豫章书院、大爱无疆、榕泉学校等等。
直到近几年,随着信息茧房不断被打破,不少父母意识到,如果孩子有不良行为和精神心理问题,意味着父母的家庭教育方式存在很大问题。
他们开始自我反省、改变和提升,而不是只要求孩子听话。父母的认知提升后,这类机构自然就没有市场了,这是时代的进步。
02、做人的良知,让我总是敢想敢做
在那10年里,为什么我会义无反顾地独自站出来批判杨永信?
首先,看到新闻报道后,我非常明确地意识到:
杨永信有典型的人格障碍——偏执型人格障碍、自恋型人格障碍(NPD)。
他非常符合人格障碍的3个典型特征:
严重缺乏自我反省能力。无论新闻媒体、社会各界怎么批评他,他都不认同,坚持认为自己是没有问题的,自己是非常优秀的,有问题的是别人。
毫无同理心。青少年们被他电得表情扭曲,痛苦得大喊大叫,但杨永信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还面带微笑!
行为远远超出了社会规范。杨永信制造了大量复合性创伤后应激障碍(C-PTSD)的患者,违背了医者职业道德,违背了社会道德,甚至触及法律的底线!
所以,如果有人格障碍的人掌握了一定权力的话,这会非常可怕。
杨永信是执业精神科大夫,还是临沂四院(当地的精神卫生中心)的副院长,当年还在享受国务院的津贴,是临沂市的名人。这些身份令他能够长期借精神科诊疗之名,对7000多位青少年实施电击、电休克。
其实,杨永信也懂得“跨学科诊疗(MDT)”。
他不仅是精神科大夫,还懂得心理学,他的“电击”治疗结合了极端的行为主义心理学。
行为主义心理学的创始人是约翰·华生,他的心理学理论影响了美国心理学大约30年,并催生了大量的行为训练法。
可是,约翰·华生将其理论实施在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却令孩子心身受创。
约翰·华生的大儿子因忍受不了父亲的冷漠教育,多次自杀被人救了下来,但在30岁那年还是离开了人世。
华生的二女儿也多次尝试自杀,精神状态一直不佳,总是沉默不说话、经常易怒、酗酒。
杨永信对外说,他给青少年实施的是精神科临床上的物理治疗,是电休克治疗。听上去冠冕堂皇。
但明明有无痛的、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他不用,偏要用传统的电休克治疗,让青少年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电击,承受巨大的痛苦,这说明他其实是用电击来惩罚、恐吓青少年!
这相当于把青少年关在集中营里,不听话就上刑!这是一种暴力惩戒手段。
而且,杨永信很清楚这些孩子的父母想要什么,这些父母根本不知道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只希望孩子变得所谓的听话、懂事。
杨永信迎合了这些父母的需求,得到他们的支持,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孩子们造成巨大伤害!
所以,当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果我也选择了沉默,就会有更多青少年成为受害者!
但如果我勇敢发声,因为我有过硬的精神心理专业背景,能深入分析杨永信给青少年带来的巨大伤害,很多父母会及时醒悟、悬崖勒马!
所以,做人的良知使我义无反顾地举起“反杨永信”的大旗!
当时有网友提醒我,说杨永信的“家委会”很厉害的,势力很大,甚至“涉黑”,可能会找我麻烦,让我注意人身安全。
我很感谢这些网友的好心提醒,但其实我并不怕。
我当时是武警广东总医院的主任,有体制的保护,杨永信及其背后的“家委会”都很难伤害到我。
那几年,我还免费救助了“中国反抑郁歧视第一人”袁毅鹏,他罹患了抑郁症而被IBM公司辞退,跟IBM有劳动纠纷。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当时救助袁毅鹏的照片
后来,袁毅鹏又去上海精神卫生中心就诊,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但我们对此不认同。他当时更合适的诊断应是“抑郁症伴激越状态;偏执型人格改变”,他经历过很多很多叠加性心理创伤。
很多人劝我别救助他,IBM财大气粗,又是跨国公司,我救助袁毅鹏,就成了IBM的“敌人”,说不定IBM会找人报复我。
但我毅然决然地去做了,因为我看到袁毅鹏当时的痛苦和困境:一个985硕士毕业生,竟然因为患抑郁症而蓬头垢面地在大街上乞讨。我实在于心不忍!
我清楚地知道,只有在精神心理领域有意愿、有能力、有资源的人,才能真正救助他。而我当时就具备了这3个条件。
所以我在上海街头找到了袁毅鹏,又花了很长时间跟他和他父母沟通,把他带到广州,给他治疗。虽然我当时有信心,但结果其实是不确定的,我面临了巨大的压力。
有句俗话说,“挡人钱财,莫过于杀人父母”。我站出来批判精神科专家杨永信,救助“中国反抑郁症歧视第一人袁毅鹏”,客观上“挡人钱财”了,自然很容易遭人恨。
后来我离开体制,前往济南创业,之后又辗转回到广州创业。在这个过程中,我并没做错什么,却真的遇到过“黑社会”的恐吓、报复。
这段特殊的创业经历也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人不能只有善良,善良是要分对象的!我对人性的理解更深入了。
而且,我充分地意识到:一个人必须强大起来,才能拥有更大的自信!
现在,我更不怕所谓的黑社会了,国家一直坚决扫黑除恶,国内社会越来越安全,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发生任何事我都可以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和家人!
而且我是山东人,爱憎分明,敢想敢做,我又是农村出身,“光脚不怕穿鞋”的,只要我对得起自己的责任和良心,就不怕任何人打击报复!
03、不骗人不害人,是我做人和创业的底线
在坚持批判杨永信的过程中,我也明确了我做人、做医生、包括我如今创业最基本的底线:
绝对不能骗人、伤害别人!
我在武警广东总医院创立国内首家青少年成瘾治疗中心时,一直没有引进电休克治疗,包括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
改良电休克治疗(MECT)是合法、有效的临床技术,这个方法有一定的意义,对于病情严重的精神障碍患者来说,见效很快。
但它有明显的副作用,适用范围局限,关键是治标不治本。患者的症状看起来是好了很多,但人显得木木的,反应迟钝,记忆缺失,这不是真正的好转。
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引进MECT,而是采取更加高效、深入的治疗方式。
而且,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
如今,我们能够深入到内隐记忆层面理解人的心理活动与行为,对于抑郁症、双相障碍、精神分裂症等常见的精神心理障碍有绝对的临床实力。
但是,对于孤独症等我们了解不多的精神心理障碍,哪怕是校友、朋友表达想求治,我也会婉拒。
我现在对“人性三原色”也有了深入的理解。以前面对一些事,我会非常愤怒,觉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
但现在,我能够从人性的角度理解别人的很多做法,并能以更平和、坦荡的心态去面对和处理。
对于一些未触及原则的小事,我能够包容。但对于一些非常过分的,尤其是有些机构或个人企图忽悠精神心理障碍患者及家属的行为,我们是零容忍的。
比如,在我们的文章、视频下面,经常有一些山东IP的用户说“自己的孩子用某某方法后,就走向康复了”,并诱导网友进行私聊。
我们多次对这些用户提出警告,但对方视若无睹,继续在评论区宣传。而且,他们很可能是利用软件“机器人”进行大量评论的,删都删不过来。
我们咨询了律师意见,想采取法律行动。但律师说我们不是受害者,难以进行举证。为了避免患者、家属上当受骗,我们只好在文章及视频下方留言提醒。
我们在文章及视频下方的留言提醒
还有一些机构打着“记忆重组”的名号行骗,我们也向平台投诉过,希望患者、家属要具备鉴别意识,小心被忽悠。
如今我们已经是第6次创业了,但我从来不是生意人、商人,我并不是为了追名逐利,而是想帮助更多值得帮助的精神心理障碍患者真正深入、高效地走向康复。
我也并没有英雄情结,我只是坚守精神心理领域的底线,并一直追求我心目中的最高目标:
在世界范围内引领精神心理领域的发展,全面进入精准精神心理学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