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消息网11月26日报道 《日本经济新闻》11月19日刊登题为《日本“国民诗人”谷川俊太郎去世》的文章,作者为赤塚佳彦。文章编译如下:
处女作诗集《二十亿光年的孤独》、诗歌《早晨的接力》《活着》和动画片《铁臂阿童木》主题歌,这些让许多人耳熟能详的作品都出自谷川俊太郎之手。11月13日,92岁的谷川俊太郎、日本名副其实的“国民诗人”离世。
“我能做的只有写诗”
谷川俊太郎生于1931年,父亲谷川彻三是哲学家和文艺评论家。2006年记者采访谷川俊太郎时,他回忆少年时代说:“我出生在都市的知识分子家庭,是独生子,身边没有亲戚。我有很多时间畅想宇宙。”
他18岁时开始写诗,就读于东京都立丰多摩高中时所写诗歌笔记,被父亲推荐给诗人三好达治。三好达治的赏识成为他进入诗坛的开端,随后其作品在文艺杂志《文学界》上刊登,20岁时所写诗集《二十亿光年的孤独》得以出版。他先后出版了《62首十四行诗》《关于爱》等诗集。
在此后长达70多年的诗歌创作中,他发表了哲理性散文诗集《定义》(1975年)等开创现代诗先河的前卫作品,也创作了许多平易近人的作品以及面向儿童的诗歌。它们的共同点是使用浅显的语言,创造出深奥的世界。
除了诗歌创作,他还涉足作词、翻译、剧本、绘本等广泛艺术活动。他与长子、音乐家谷川贤作等人合作,在各地举办自己诗作的朗诵会。从他与到场者的轻松对话中可以感受到他平易近人的性格。
他还创作了广播剧剧本和戏曲剧本。他翻译的英国童谣诗集《鹅妈妈之歌》获得日本翻译文化奖。此外,他还长期坚持翻译美国人气漫画《花生》系列,其中有小狗史努比登场。
1983年,谷川俊太郎凭借《天天的地图》获读卖文学奖,1985年以《无义之歌》获现代诗歌花椿奖,1993年以《不谙世故》获第一届萩原朔太郎奖,2010年还获得第一届鲇川信夫奖。因其作品被翻译成英语、汉语等20多种语言,2019年被授予国际交流基金奖。
他离过三次婚。童话作家岸田衿子以及画家佐野洋子都是其前妻。长子贤作是一名作曲家。1996年第三次离婚后,他曾想过放弃诗歌创作,但后来又觉得“我能做的只有写诗”。80多岁的他还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信息,一直保有作为诗歌创作原动力的旺盛好奇心。
翻译人气漫画《花生》
描绘小猎犬史努比和伙伴们的美国漫画《花生》自刊登至今已70多年。长期承担日译工作的谷川俊太郎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比家人还亲。”
《花生》进入日本已经半个多世纪。谷川说:“总觉得自己已经变成漫画中的一个角色。”2019年开始发行的《花生全集完整版》增加了大约2000篇首次收录的作品。
虽然后来已经得心应手,但他一开始翻译这本漫画时吃了很多苦。他曾拜托居住在美国的日裔人士做翻译,但因为很花时间,所以自己开始查字典翻译。对于字典上没有的俗语,他会询问当地人,或者购买专业书籍来查询。
因为当时美国的大众文化和语言不像现在这样为人熟知,所以有很多不能直译的地方。“得下很多功夫。”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下来,因为“舒尔茨画的漫画很有趣”。他表示,“夸张地说,诗是从零开始书写。但翻译有原文,有角色。我靠它活了50年”。
谷川说,翻译工作对自己的创作也产生了影响,“通过了解日语以外的语言,对日语的理解也得以加深。可能还学到一些幽默感。在感受人类灵魂的真实存在这一点上,翻译与写诗有共通之处”。
谷川也想过放弃翻译。他苦笑着说,“因为连续熬夜,也有觉得很讨厌的时候”。由于出版《花生》全集,他几乎翻译完大约18000篇原作漫画。“不觉得寂寞啊,因为随时都能见面。就像自己活着一样,花生的朋友们也活着。因为我觉得那种日常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敏锐感知“爱不能”
在现代日本,诗人不少,但堪当“国民诗人”之名的恐怕非谷川俊太郎莫属。从小学生到老人,不说所有人,很多日本人都知道他的名字。自20岁创作第一部诗集《二十亿光年的孤独》以来,他70多年里始终站在现代诗的第一线,每次出版新诗集,销量无不达到数千册甚至数万册。在通常认为销量超过1000册就属畅销的诗坛中,这是令人惊奇的事情。
谷川俊太郎之所以成为国民诗人,大概是因为他的作品浅显明晰。无论哪一行诗、哪一个词,没有一处晦涩难懂。但因为这样就说他的作品本身简单平淡,那完全不对。作品的核心一定存在谜一样的东西,这就是其魅力所在。
这种看似简单的谜团多半源于谷川俊太郎本人的生活状态。表面上跟所有人都友好相处的谷川,自己周围其实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不容别人进入。这是每一个接近谷川的人都能感受到的。受害最深的恐怕要数谷川自己,他大概也无可奈何。其结果是,他一生三次婚姻都失败,与血亲也若即若离,且很难结交朋友。谷川俊太郎的诗中共通的主题是爱,但谷川自己在现实人生中可能没有爱过任何人,甚至连自己也没有爱过。
但是仔细想想,这并不仅仅是谷川俊太郎的问题,或许是全体诗人,不,是人类本身的问题。从这种根本上的“爱不能”中,产生宗教、哲学乃至艺术。在往往对此不自知的现代日本社会环境中,比任何人都更加敏锐地感知这一点的或许正是诗人谷川俊太郎。
这样的谷川,年轻时的作品中有三行诗令人难忘。
说实话吧
虽然装作诗人
但我不是诗人
1968年,谷川俊太郎与画家香月泰男合作的诗画集《旅》收录其《鸟羽》系列11篇诗作。最初一篇的第二联中这三行诗,比其他任何诗句更能揭示诗人谷川俊太郎的出发点。在那些坚信自己是诗人、自己所写是诗的诗人们中间,自知不是诗人、自己所写不是诗句,却又不得不继续写下去,这就是谷川俊太郎的孤独。或许可以反过来说,这种孤独正是谷川成为真正诗人的理由。(编译/刘洁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