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西点军校反恐中心发布了一份研究报告,题为《平局即胜利:一年战争后的胡塞武装》。
报告认为,胡塞武装在这场战争中展现出强劲的军事实力,其目标是“先进后出”,即首先跨过战争的关键门槛(用导弹攻击以色列主要城市),并最后一个停止战斗(表示自己没有被吓倒或击败),以此彰显“胜利”。
胡塞武装是也门内战的产物,由伊朗支持,目前控制着也门西部毗邻红海的区域以及约40%的人口(1000万)。
2014年9月以来,胡塞武装控制了也门中部和北部的大部分省份,包括首都萨那。
当时曾有伊朗国会议员宣称,胡塞武装的胜利是伊朗伊斯兰革命的自然延伸,继贝鲁特(黎巴嫩首都)、巴格达(伊拉克首都)和大马士革(叙利亚首都)之后,萨那已成为“伊朗在地区内所掌控的第四个首都”。
尽管这番表态带有夸大宣传的意味,但仍引起域内逊尼派国家高度警惕。
2015年3月,以沙特为首的阿拉伯联军发起军事行动,支持也门政府军从胡塞武装手中夺回失地。
结果不打不知道,一打发现对方是个硬茬。
几番搞下来,中东土豪们弄得灰头土脸,沙特的石油设施频繁遭受攻击,于是不得不把工作重心由战场转移到外交层面。
2023年3月沙特、伊朗在北京的和解谈判中,沙特利用伊朗迫切希望改善外部环境的诉求,提出了让德黑兰终止援助胡塞武装等条件,获得积极回应。
自沙伊和解以来,伊朗整体上恪守了承诺,没再向胡塞武装提供援助——这对于沙特来说是个巨大胜利,可以以优势地位同胡塞武装达成停火协议,从而稳定南部边境。
2023年10月加沙危机爆发后,胡塞武装凭借反以、反美的立场迅速成为中东“抵抗组织”的焦点成员,势头一度盖过黎巴嫩真主党和哈马斯。
西点报告认为,也门已成为一个伊朗(及背后的俄罗斯)精心设计的反美平台,可以部署先进导弹同美国海军对抗,且不会招致直接报复。
过去一年多里,胡塞武装同时向以色列和红海船只发射导弹、无人机袭击,尽管美英联军投入大量海空军兵力、执行了多次轰炸任务,但却并没有阻止这些行动,甚至都没有降低对方的打击频率。
除了耗费数量可观的拦截导弹外,红海危机期间美军至少损失了9架MQ-9“收割者”大型无人机——国际军售市场上每架MQ-9的价格在3000万至9000万美元不等,视武器配置情况而定。
这一过程中,胡塞将自己视为2023年10月至今冲突的主要赢家,极大抬升了它在“抵抗组织”里的地位,假如加沙和黎巴嫩的战争不停止,胡塞大概率将继续反航运和反以色列攻击。
根据西点报告引述的数据,2024年2月至8月间,平均每月仍有852艘船舶经过红海曼德海峡,相当于危机爆发前的41%。
胡塞武装长期以“拖鞋军”的形象示人,怎么会突然之间有了打不完导弹和无人机呢?
西点报告称,也门境内无法独立制造导弹制导、发动机、燃料和弹头等关键部件,必须通过荷台达(也门全国第四大城市,胡塞控制的第二大城市)港口输入,由此不难推断出胡塞武装最大的弱点——高度依赖与伊朗之间的海上补给线。
按照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原先的决议,开往荷台达港的货船必须接受仔细检查,以防止武器运入也门,该核查机制自2016年5月起施行。
然而随着红海危机爆发,针对荷台达、吉布提等港口的联合国检查机制陷入停摆,胡塞武装对海上目标的袭击行动反而促进了地区内的海上走私活动。
西点报告引述美国海军军官的说法:
“我们看到胡塞武装并不是一支乌合之众:他们有资源、训练、资金、储备、补给和补给。伊朗对胡塞武装的供应线可能已经加强,绕过联合国检查制度没有明显的成本。”
另一位参与红海护航行动的英海军军官表示:
“伊朗拥有出色的海上交通情报能力,有一些证据表明,胡塞武装已经学会了如何追踪或规避预定海上目标。”
俄总统普京今年6月警告称,莫斯科可能会向世界各地的西方对手运送先进的远程武器,类似于美国及其盟友向乌克兰提供的武器。
此番表态被外界解读为俄罗斯盯上了胡塞,不排除未来某一时刻将“宝石”等先进反舰导弹运到也门,作为同美国对抗/谈判的底牌之一。
与过去二十多年相比,当前国际关系变得更加赤裸裸,各家均以追求本国利益最大化为目标。
具体到也门胡塞武装与红海危机:
中方的心态颇为微妙。经济方面,海运价格上涨直接影响中国外贸企业对欧出口——与红海航线相比,绕道非洲好望角将使每个集装箱的运输成本平均增加500美元左右,且大部分费用需由出口企业承担;但另一方面,中方也乐见于美国继续承担在中东地区军事干预负担,自己则避免参与这些复杂的军事纠缠,并借此与不同立场的域内国家获得良好外交关系。
站在俄罗斯的角度,它希望红海危机扩大化,这样不仅可以吸引、消耗美国的军事资源,还能够让俄国受益于中东局势不稳定导致的国际能源市场价格抬升。
美国则最为纠结。如果不出兵打击胡塞,将严重挫伤美国在中东乃至全球的信誉;可大规模出兵又很可能让己方深陷泥潭,重蹈阿富汗的覆辙。
于是美方采取了“表演式打击+拉中国下水”的做法,一边对胡塞进行不痛不痒的空袭,一边宣称“希望跟中国进行全球竞争的同时也有局部合作”,要求中方在红海、中东等问题上配合他。
如前文所述,目前世界已进入另一种形式的三角关系,它以中美战略竞争为主轴、俄美军事对抗为辅轴,牵扯了中美俄三个主要大国的核心精力。
大国在欧洲和亚洲两条战略断层线上投入了海量资源,在其他热点地区则陷入被动和旁观,使得全球范围内的权力真空越来越多,地区性危机不断涌现。
这一过程中的,作为霸权国家的美国提供/维护国际公共秩序的能力与意愿均发生下降,新的潘多拉魔盒已渐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