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30日，江苏淮安，校园食品监督员在校园餐厅检查食材辅料。（视觉中国/图）
最近，云南昆明市官渡区长丰学校出现“臭肉”、重庆酉阳县粮食公司卖临期大米给乡村学校，这些事件再次引发公众对校园食品安全问题的强烈关注与担忧。
2024年11月22日，教育部发布关于《中小学校园食品安全和膳食经费管理指引》的通知，强调落实学校责任主体，校长应切实履行第一责任人制度，严格规范执行陪餐制度。
在校长陪餐制的基础上，福州市中小学和幼儿园迎来了局长陪餐制。2024年11月9日，“福州教育”公众号发文称福州市建立教育局局长陪餐工作机制。
从具体要求上看，市县两级教育局局长、分管副局长及机关处（科）室负责人，每月至少一次深入学校食堂或校外供餐单位，与学生们共同进餐。
从校长陪餐到局长陪餐，保障校园食品安全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如何落实？
2024年11月5日，福州市教育局局长游昕在闽侯一中开展食品安全专项督导工作，并与学生共进午餐。此举被视为福州市县两级教育局局长陪餐制的开端。
就在游昕陪餐的前一天，他领导的福州市教育局召开了中小学校园食品安全和膳食经费管理突出问题专项整治工作会。会上强调，要健全陪餐机制，要求各县（市）区教育局建立局长陪餐工作机制，落实学校负责人轮流陪餐制度，并鼓励家长代表以“志愿者”形式陪餐，陪餐人员餐费自理。
福州市教育系统一位干部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推出局长陪餐制主要源于领导对校园食品安全工作的重视。福州市长乐区教育局学安办负责人许通也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此举是为加强对学校食堂的监督管理。
而在2024年的3月15日，福建电视台《现场》栏目曾披露，福州某家为多所学校供餐的企业将其中四所中小学的餐食制作、配送以及餐盒回收转给另一家企业代加工。而这家代加工企业的员工直接将餐盘放在终端的消毒池里清洗，池水已呈黄色浑浊状，水里还漂着菜叶等残渣。
实际上，近两年福州市高度重视中小学食堂食品安全问题。2023年，针对“中小学配餐及食堂食品安全问题”，福州纪委监委采用直播形式，会同职能部门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直奔现场监督检查，吸引了38.2万网友在线围观监督。2024年，由福州市纪委监委、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市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及市人大代表组成的监督检查组，通过现场抽签，选择三所中小学前往开展对其食堂的监督检查。
局长陪餐制将如何实行？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福州市各区县教育局已在10月下旬至11月上旬期间收到局长陪餐制的相关文件，要求他们不定期随机抽取学校开展陪餐，陪餐人员集中就餐，和学生一起用餐，统餐统菜，不能另择场地单独就餐。
另外，文件还要求陪餐人员要在学生就餐时间前30分钟，对餐食制作过程、环境卫生、厨卫人员的操作情况、健康证等进行检查。
文件下发后，各区县已陆续开展陪餐活动。福州市多个区县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们一般随机选择陪餐学校，不会提前通知学校。“比如今天局领导或负责人在某地开会，会后便就近抽取学校陪餐”。
许通介绍，围绕学生安全和未成年人保护工作，区教育局和相关部门每年的联合基层检查次数有一两百次。在学生安全工作上，除了食品安全，还有消防安全、交通安全和防溺水等。因此，他们也会将教学检查和其他安全检查工作与局长陪餐制结合。
福州市台江区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已开展过一次陪餐活动，未发现食品安全问题，但给供餐企业提出了提升服务水平的建议。
两个月前，长乐区的校园食堂设置定期开放日，请家长参观和体验。许通发现，家长们除了关心食品安全问题，同样也高度关注菜品的质量和价格。这让许通意识到，除了食品安全，校园食堂菜品的质量与价格也应当纳入他们的关注议程中。
值得一提的是，2024年11月以来，全国多地都开展了“局长陪餐”活动。
比如，11月4日，广东省东莞市教育局的班子成员、各科室负责人及各镇街教管中心班子成员采取“四不两直”的方式，到各镇街中小学和幼儿园开展陪餐督导；11月8日，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教育局局长章建平走访多所小学，检查学校食品安全工作，并与学生共进午餐；11月12日，江苏省东台市教育局局长王华平、副局长吴志刚在东台实验小学与学生一同用餐，了解学生餐配供流程、品质口感、陪餐监管等情况……
不过，根据南方周末记者查询到的公开信息，目前仅有福州将“局长陪餐”制度化。
为何推出？
在局长陪餐之前，公众所熟知的是校长陪餐。
校长陪餐首次出现于2012年。它的出台与当时的营养餐计划密切相关。2011年10月，国务院开始启动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中央财政每年拨款160多亿元，按每人每天3元的标准为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提供营养补助，惠及680个县市的2600多万学生。
但该项计划实施不久，便出现不少食品安全事故和回扣套利的丑闻。据不完全统计，2012年3月至5月间，全国学生营养办公布的监督举报电话和举报邮箱，就收到了81封举报。2012年3月下旬，贵州省毕节市织金县一中学发生学生疑似集体中毒事件。2012年4月初，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市那坡县等地曝出营养餐遭供货商和学校套利……
为了应对上述问题，教育部等15部门在2012年6月印发《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实施细则》，规定实行学校食品安全校长负责制和学校负责人陪餐制，建立由学生、父母、教师等代表组成的膳食委员会，充分发挥其在确定供餐模式、供餐单位、配餐食谱和食品安全监督管理等方面的作用。
校长陪餐制的进一步强化是在2019年。教育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等部门在该年3月印发《学校食品安全与营养健康管理规定》，提出中小学幼儿园应建立集中用餐陪餐制度，有条件的中小学幼儿园还应建立家长陪餐制度。该规定从2019年4月1日起施行。
“学校用餐人数日渐增多，供餐形式更加多元，供餐品种日益丰富，学校食品安全引发的社会关注也在不断提升。”教育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等部门有关负责人在答记者问时如此解释该规定出台的背景。
他们认为，陪餐制度将有助于推动学校校领导更加重视学校食品质量的日常监管，及时发现问题、反馈问题和解决问题，更好地保障学生用餐安全与营养健康。
各地也很快落实。2019年11月，时任教育部体育卫生与艺术教育司副司长万丽君介绍，41.7万所中小学校和幼儿园已落实相关负责人陪餐制度，覆盖率达98.4%。另外，39.8万所中小学校和幼儿园已建立家长委员会参与的食堂安全监督机制。
“与校长陪餐制相比，局长陪餐的针对性更强。”许通解释，校长如果发现问题，考虑到与食堂负责人熟识，可能仅在校内处理，后续整改也缺乏监督。而局长和学校食堂的负责人并不熟悉，遇到问题处理时可能更为严肃，监督也更到位。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则指出，局长陪餐制的必要性和有效性值得关注，陪餐制的初衷是保障用餐的安全和品质，教育部此前也推出校长陪餐制，如果能将其扎扎实实做下去，不做假、不作秀，校园的食品安全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得到保障。
“如果校长陪餐制不能解决问题，局长陪餐就能解决吗？”储朝晖反问，区县一级的机构中，面对众多学校，局长该到哪所学校陪餐？能不能确保每所学校都去？如果很长时间才到一所学校陪餐，又如何保证学校不作秀、不作假？
这是很实际的问题。许通介绍，福州市长乐区的中小学中，24所采取自营食堂模式，31所采取供餐模式；80多所幼儿园多半采取自营食堂模式。“中小学肯定能全部抽到，但幼儿园所需时间可能更长”。
不过，在许通看来，局长陪餐制如果长期施行，肯定能提高监督效果。“局长随时可能过来陪餐，食堂也能把饭菜做得更可口，同时提高性价比。”
在教育部近日印发的《中小学校园食品安全和膳食经费管理工作指引》中，对于食堂管理，从信息公示、食材采购、原料储存、加工制作、配送、添加剂管理、食品消毒等方面做出了明确要求。
例如，直接规定学校食堂不得制售冷荤类食品、生食类食品、裱花蛋糕，不得加工四季豆、鲜黄花菜、野生蘑菇、发芽土豆等高风险食品。
储朝晖认为，在确保校园食品安全这一问题上，更重要的可能还是承包、运营是否规范、透明；当地的市场监管部门是否尽到确保重点单位食品安全的责任，比如定期抽检等等。（周喆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