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善用伏笔和隐喻。书中很多描写中都含有细节处的伏笔。或是隐喻未来之事,或是影射人物结果,可谓是层叠铺垫,处处用心。
但也由于有些伏笔的设定,多少会容易引发歧义,以至于如何解读至关重要,稍一不慎反而容易解错了而闹笑话。比如李纨居住的稻香村门口的两个伏笔,就非常的有意思。
一面说,一面走,忽见青山斜阻。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皆用稻茎掩护。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轳之属 ;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一望无际。”(引程甲本第十七回)
林黛玉在元春省亲时,以“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形容稻香村的景象,一派田园和谐的风光。而贾宝玉则题额为“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引用了《诗》《风》《颂》作为歌颂,更凸显出稻香村的耕读传家意味。
从贾政说“此处倒有些道理”,到林黛玉和贾宝玉对稻香村的评价,显然预示了未来李纨教养贾兰成才,具备“画荻教子”的风范。最终“晚韶华”,也应了梅尧臣赞颂欧阳修母亲郑氏“暮年终飨福,阴骘不应欺”的评价,也是《晚韶华》“也要阴骘积儿孙”的典故出处。
然而,让人不解的是李纨选择住在稻香村里教育儿子,可稻香村外竟然“几百株杏花开得烈火蒸霞一般”,另外还有一口“土井”也让人费解。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杏花和土井本质没问题。但是杏花常被作为“红杏出墙”的香艳解释,土井又难免人来人往。似乎不太符合李纨的身份。
所以,如何去解读杏花与土井,就变得至关重要,稍一不慎就容易给李纨带来不可挽回的名誉损失。
李纨和贾兰母子,根据《晚韶华》,可知在贾府抄家后贾兰科举高中,并位高权重。李纨教子有功,又母凭子贵,就像“画荻教子”的欧阳修母亲一样,不但得封诰命,更是被作为贤母而传颂,成为梅花一般品质的贤德之母。李纨母子,就当是借鉴了欧阳修母子的原型故事塑造。
按说李纨掣得梅花签,“竹篱茅舍自甘心”也契合“画荻教子”的典故,当以梅花作谶。可稻香村的“杏花”要作何解释呢?我认为这就要明白“杏花”在《红楼梦》中的特殊意义。
《红楼梦》第一回,就出了甄英莲与娇杏主仆两个。结果甄英莲有命无运,盛极而衰;娇杏却命运两济,否极泰来。于是,莲与杏就成了《红楼梦》隐喻“悲喜”的两种主要的谶。
莲,以芙蓉、荷花、菱花为隐喻,凡是与之相关的人物,无论意同还是音同,全都代表了“悲与怜”。
杏,以梅花、桃花等为隐喻,三者同为“天上蟠桃种”,与之相关的代表了“喜与幸”。
所以,杏与梅一样,是李纨未来否极泰来的象征。他们母子在贾珠去世后人生跌落谷底,却凭借不屈不挠的奋进精神,在贾家抄家后的若干年内破而后立,最终人生逆转获得“画荻教子”一般的成功。而“几百株杏花开得烈火蒸霞一般”,代表了盛极,也与李纨判词图画中“一盆茂兰”一样,代表未来的繁茂和兴旺。
至于那口土井的意义则更好。井为活水之源,尽管不如泉水,却也能够源源不绝,取之不断。稻香村代表了田园耕读,有了水井的滋养,才能够“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林黛玉显然是借以歌颂李纨的德行和才能。而“土井”实际就是李纨的象征。
与稻香村的土井异曲同工的,则是潇湘馆的“得泉一派”,泉水要比井水更加的难得,所以贾政当初给了潇湘馆最高评价,稻香村次之,就是隐喻他心中对林黛玉和李纨的赞同。而林、李都代表了木石姻缘,诗书传家。也是贾府其他人不具备的。好在贾府虽错失了林黛玉,到底还有李纨,日后得以东山再起,李纨功不可没。
综上,解读李纨,首先要通过“晚韶华”,知道他们母子的典故出于“画荻教子”,随后才是根据稻香村的一系列伏笔,还原出李纨真正的人物。才不会错解其人。
❂从原文找线索,还原最真实的《红楼梦》。
✍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您或许还喜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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