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跳墙、北京烤鸭、热爆明虾、松鼠桂鱼、水煮牛肉、竹筒野味饭……把一道道中国菜变成交响乐，听上去会是什么样？
去年此时，当梁皓一第一次去锦江饭店采风时，大厨们实在难以想象，这位95后作曲家究竟会写一部怎样的作品。一年后，当锦江饭店出品厨师长郭予文听到《热爆明虾》段落时，不禁感叹：“太形象了，就像油锅里油花四溅的感觉，一听就让我回到厨房。”
11月23日晚，《中国厨房——味觉的盛宴》在捷豹上海交响音乐厅迎来世界首演。这是上海交响为建团145周年特别委约的作品。当锅碗刀筷变成台上的乐器，当中国美食变成充满奇思妙想的旋律，让人感到，古典音乐与今天的生活息息相关。
上海交响乐团驻团指挥张洁敏执棒乐团首演梁皓一作品《中国厨房——味觉的盛宴》 董天晔 摄
从厨房到餐桌的交响曲
演出前一天，记者走进锦江饭店中餐后厨，厨师们正忙碌穿梭，煎炸烹煮同时进行，就像一曲锅碗瓢盆的交响曲。
上海锦江饭店中餐总厨佘永玮正在做他的拿手好菜之一——松鼠桂鱼。8两左右一条的桂鱼，改刀、上浆、拍粉、下油锅。“关键是高温，炸的时候高油温，迅速锁住表皮，让它保存里面的鲜嫩，外面的酥脆，一分钟出锅，浇甜酸汁，就好了。”佘永玮说。
松鼠桂鱼即将下锅 赵亦婷 摄
“热爆明虾”烹饪中 赵亦婷 摄
松鼠桂鱼在梁皓一眼中就像一件艺术品，他用鲜见的打击乐器“水琴”演奏出特殊的音效。佘永玮笑着说：“听他的音乐，让我有想试新菜的冲动。厨师和音乐家可以相互学习，相互激发，给对方新的灵感。”
一道道菜从厨房传到餐厅，在锦江饭店的中式大圆桌上，宴席开始。从一杯大红袍开始，总共十道菜，每道菜对应一个乐章，赏乐和品菜同步进行，色香味和旋律彼此交织，让美食有了声音，让音乐有了滋味。
锦江饭店的松鼠桂鱼 董天晔 摄
锦江饭店的北京烤鸭 董天晔 摄
餐桌上，好评度最高的作品之一是《热爆明虾》，交响乐模拟出虾进油锅“欻”的声音。食客们都忍不住猜测，究竟用了哪些乐器？
梁皓一揭晓答案。他说自己苦寻了很久，最终从一位打击乐手那里了解了一件乐器——海洋鼓（Ocean Drum）。“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乐器，外形像一口平底锅，鼓里有很多细小的珠子，震动的时候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效果。”
为了模拟虾在油锅里活蹦乱跳的情景，他请小提琴声部的每一位乐手在15秒里随机演奏5个音符。“因为你不能控制每一滴油的跳动。”
《中国厨房》演出现场，海洋鼓制造“热爆明虾”的音效 蔡磊磊 摄
“这一段是即兴的，每次演奏，都不一样。”上海交响乐团团长周平说，“我喜欢梁皓一作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音乐极富画面感。”这和梁皓一丰富的电影配乐经历有关。他曾为《红海行动》《长津湖》《焚城》等热门电影配乐。
《中国厨房》首演前，锦江饭店联动推出四款套餐，食客购买不同套餐即可获得不同价格的音乐会门票2张。“美食和音乐如何碰撞，需要大家自己品尝、聆听才能感知，希望给大家声色香味俱全的新体验。”锦江国际集团副总裁周维说。
《中国厨房》首演现场，上海交响乐团打击乐声部副首席郑巍携菜刀上阵，配上特效音色镲片Turbo Crasher，模拟片烤鸭的声音 董天晔 摄
万物皆可为乐器
为了拓展音乐的可能性，当代作曲家常常在创作和演出中运用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物品，以制造出传统乐器无法发出的独特声音。近年来，上海交响乐团委约过许多有趣的作品，进行大胆的尝试。
2015年安迪·秋保的《乒乓协奏曲》，把乒乓球台搬上舞台，两位运动员变身独奏家，通过球拍、玻璃杯、手鼓等物体运球，乒乓球在让人眼花缭乱的撞击中发出不同的声音，与乐队的节奏完美融合。2022年的《时间之轮》，是上海交响乐团委约“80后”作曲家王斐南创作的。两台上海凤凰牌二八自行车“混进”音乐会现场，车铃、车轮、链条、踏板，在打击乐演奏家手中，发出奇妙的声音，和乐团一起奏出“自行车交响曲”。观众席里事先放置的车铃，在乐曲结尾由观众奏响，台上台下共同完成首演。
2015年，安迪·秋保的《乒乓协奏曲》由上海交响乐团首演 上海交响乐团提供
可是，当“见怪不怪”的上海交响乐团的乐务李轩达收到《中国厨房》乐器采购单时，还是大吃一惊：“作曲家在打击乐的乐谱里写了锅子、刀、筷子、碗、竹筒，这些平时生活中的厨房用具。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中国厨房》排练现场，锅碗瓢盆上阵 蔡磊磊 摄
上海交响乐团打击乐声部负责人顾恺也在第一天排练后继续留在音乐厅内研究这次来的“新朋友们”。为了呈现“中国厨房的声音”，他在网上买来竹制双响筒，再将筒身和插于其中的竹棍拆开，用竹棍敲击筒身来实现“竹筒野味饭”中所需的独特音色并呼应标题。
在第四乐章“北京烤鸭”中，更是有菜刀上阵，配上平时仅在流行打击乐中出现的特效音色镲片“Turbo Crasher”，模仿片烤鸭时的“磨刀霍霍”之声。“我们也会用筷子代替鼓棒，制造出与以往不同的音响效果。此外，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也会在乐曲中出现。”
《中国厨房——味觉的盛宴》作曲梁皓一（右） 董天晔 摄
《中国厨房——味觉的盛宴》的首演，是“与时代同行 与人民同心”——上海市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舞台艺术作品展演的一部分，音乐会由上海交响乐团和上海市剧本创作中心联合制作。周平希望，《中国厨房》在传播中国文化精髓的同时，可以破圈吸引新听众。
梁皓一说，他一直在寻找新的声音，探索交响乐新的可能性，同时也希望更多人在音乐中找到共鸣。“美食和音乐一样，都是跨越国界的。在全世界有许多喜欢中国美食的人，希望这样的音乐可以让观众跟自己的舌尖上的体验勾连，从中感受到更立体的中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