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将将：它来自三千年前，和时光一起行走

▲玉组佩

西周（约前1046年—前771年）

山西省曲沃县北赵村晋侯墓地63号墓出土

图源：山西博物院公众号

它来自三千年前的西周，

和时光一起行走，

它的二百零四块碎片，

被光线连接，

二百零四个不同的象征，

串接成闪光的句子，

在身体上被佩戴成段落，

组成了一个新的世界。

最新一季的流行元素中，珍珠、宝石、玫瑰金成为了时尚大咖们最钟爱的配饰材质。但无论时尚怎么变换，在中国人心中，对玉的喜好，从未改变过。我们形容女孩子长得漂亮，常说“亭亭玉立”，而形容男子长得帅气，常说“玉树临风”，形容我们内心的高洁情感，会想到“一片冰心在玉壶”。在中国，从礼仪玉到佩饰玉，甚至春秋时期孔子提出“君子比德于玉”，人们对玉的钟爱，由来已久，从未间断，并且赋予玉器丰富的思想和精神内涵。

1992年，在山西曲沃县北赵村发现了震惊世界的晋侯墓地，考古工作者先后清理出19座大墓。经过研究认为，其中18座分别是九代晋侯及其夫人的墓葬，还有一座最为特别的，它的墓主人是第八代晋侯晋穆侯的一位夫人。

▲北赵晋侯墓地墓葬分布平面图

而当考古工作者打开这座尘封了两千多年的墓葬时，人们惊呆了！精美的青铜器、玉器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这位夫人的随葬品多达4280余件，仅玉器就达800多件。这样的陪葬阵容，让晋穆侯本人的墓葬也显得逊色了许多。

▲晋侯墓地63号墓出土玉器

图片由作者提供

丰富的随葬品中，一套展开长度近2米的玉组佩最令人瞩目。整套玉组佩是由204块玉片组成的，红色的玛瑙，绿色的绿松石，黄白色的各种玉饰组合在一起，工艺精湛，组合豪华，是晋侯墓地出土最大的玉礼器组合。

其实，早在先秦时代，贵族的服饰已有“组佩”的制度，就是把玉璜、玉珩、玉环、串珠等各种玉饰配套佩戴。《诗经》中有云“将翱将翔，佩玉将将”，正是描绘了一位美女出游时，身上各种佩玉相互撞击，发出悦耳声音的景象。发展到西周时期，较大型的组佩开始出现，按时期及级别不同，组佩大小也不尽相同。

仔细观察这套玉组佩，会发现整组玉佩色彩柔和淡雅，制作对称精工，形制多种多样，每一片玉饰之上都雕刻着精美的纹饰，并设计有穿孔，以便串联或缀合，有龙纹、凤纹、羽纹等等，特别是下端两只振翅欲飞的玉雁以及玉雁两边的玉蚕更是雕刻的玲珑剔透，栩栩如生。

“雕琢复雕琢，片玉万黄金”，我们可能无法想象，两千多年前，古人仅仅靠双手和简单的生产工具就能打磨出如此精致的玉器，可以说这每一件玉料，都是晋国的能工巧匠反复“琢磨”而成，展现了晋国高超的制玉工艺，也反映了晋国综合国力的强盛。而这些玉饰不仅制作精美，还被人们赋予了美好的精神内涵，我们都知道蚕不仅能吐丝成茧，还能破茧而出，幻化成美丽的蝴蝶，玉蚕在这里象征着墓主人渴望获得永生的美好愿望。两只栩栩如生的玉雁，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死生契阔，永不相忘。

在世界范围内，产玉的国家有很多，著名考古学家夏鼐先生就曾指出：中国、墨西哥、新西兰是举世闻名的三大古玉产地。墨西哥以拥有“印第安玉器”而文明于世，新西兰的毛利人则用当地出产的碧玉雕刻人物传承文化，但没有哪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赋予了玉如此丰富的人文情怀和精神寄托。

此时，您的心中是否产生了一个疑问呢？制作玉组佩的这些玉石都是来自于山西吗？其实，山西是不产玉的。对于玉石的成因，现代科学的解释是：大约在几亿年以前，地壳运动把一种中酸性的岩浆侵入到大理岩中，大理岩和岩浆中的不同成分在外力的作用下开始融合，这些矿物元素最终凝结成了珍贵的玉矿石。而在后来的造山运动中，有的玉矿石裸露出地表，有的则被抬升到了海拔四五千米的雪域高山上。

在遥远的上古时代，中国的玉矿很多，仅《山海经》和《尚书·禹贡》记载的就有100多处。玉的种类也很复杂。就玉材的晶体结构而言，有软玉和硬玉之分。硬玉，俗称翡翠，主要出产于缅甸等地，硬度在6.5—7度，质地坚硬。软玉又叫“真玉”，是指透闪石、阳起石矿物组成的隐晶质、致密块状集合体，硬度一般不超过6度，中国新疆和田是软玉的重要产地。对于玉石种类的划分有不同的标准。有的按地域划分，比如有辽宁的岫岩玉，河南的南阳玉，西安的蓝田玉，新疆的和田玉等等。

古诗有云“春风不度玉门关”，“玉门关”这个地名，正是由于它作为中国古代玉石运输的重要通道而得来的，因此，这些玉石都是千里迢迢运输而来，专供贵族使用。而这条珍贵的“玉石之路”更是为后续“丝绸之路”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玉组佩细节图

西周（约前1046年—前771年）

山西省曲沃县北赵村晋侯墓地63号墓出土

图源：山西博物院公众号

那么，这位享有如此奢华随葬品的次夫人到底是谁呢？对于她的身份至今仍有许多未解的谜团。

在随葬的一对青铜器上，考古学家发现了“杨姞作羞醴壶永宝用”九字铭文，而“杨姞”这个两个字，有的学者认为可能是墓主人有关。按照当时的语言习惯分析，这可能是一位从杨国嫁到晋国的姞姓女子。而这，就是今天的我们所能找到的关于这位夫人的全部资料。

▲杨姞壶

西周（约前1046年—前771年）

山西省曲沃县北赵村晋侯墓地63号墓出土

图源：山西博物院公众号

▲杨姞壶内铭文

而联系到她所生活的西周时期，那是一个等级分化明显的时代，有着严明的宗法制度，在这样的社会里，一切都有约束，都有礼法可循。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幻想的那些爱恨情仇的故事是不足以让这样一位女子葬入神圣的晋候墓地，因此，我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位对晋国有过杰出贡献的女性，她的贡献可以让她享有如此丰厚的随葬，埋葬在晋候墓地。当然，这一切都还是猜测，浩瀚的史料遗忘了这样一位三晋女子，我们期待着更多的考古发现和更深入的研究让我们走近她的故事。

历史虽然远去，而每当我们看到这套奢华的玉组佩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环佩叮当，行走有度的时代，体会到悠久而灿烂的中国玉文化。

▲玉组佩细节图

西周（约前1046年—前771年）

山西省曲沃县北赵村晋侯墓地63号墓出土

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