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见习记者 陈卓妤
近日,电视剧《小巷人家》正在热播。有细心观众发现,剧中的厂区正是浙江上虞棉纺织厂,小巷则是在浙江宁波秀水街区取景。
剧中故事围绕着20世纪7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棉纺厂织工的工作和生活展开。这个时期,中国经历了许多重大变革,例如恢复高考、知青返城等,每一件都足以改变万千居民的命运走向。《小巷人家》电视剧的热播也引发了无数人的回忆,不少浙江网友在社交网站上踊跃发贴。一位上虞棉纺织厂子弟在朋友圈激动发文:“《小巷人家》成功唤起爸妈的热血青春和我的童年记忆。”
这几天,记者走进上虞棉纺织厂和宁波秀水街区,感受“一代芳华”背后的故事。
上棉厂,一代人的热血青春
11月19日,记者跟随原上虞棉纺织厂二厂落纱车间团支部书记车宏梅,一同前往位于绍兴上虞丰惠镇的上棉厂旧址。
一路上,车宏梅的回忆随周遭环境而不断变化,从模糊到熟悉,像潮水一般袭来。车子缓缓停在上棉厂门口,抬头,“浙江上虞棉纺织厂”八个铜字依在,经历了岁月的风雨,看上去饱含历史的痕迹,却依然铿锵有力地展示着当年的风姿。
浙江上虞棉纺织厂 见习记者 陈卓妤 摄
上虞棉纺织厂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上虞最大、绍兴第二大的国有企业,最辉煌的时候有5500名职工。这里,曾经聚集了来自天南地北的上棉人。他们有来自宁夏、萧山等国有大厂的,也有从上虞百官、崧厦等各地乡镇来的转业人员、知青、毕业学生。大家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就像一个大家庭……
“我是1989年进入上棉厂落纱车间的,后来做了车间团支部书记,还加入了厂里的钢管乐队。当时,上棉厂可是相当辉煌的,大家都以在上棉厂工作为荣。就连找对象,只要一说自己是上棉厂工作的,腰板都挺直了。”车宏梅笑着说,自己其实对棉花有些过敏,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认识了从医的丈夫。
车红梅与姐妹们重游上棉厂 见习记者 陈卓妤 摄
在上棉厂门口,记者遇见热情的保安朱百华。朱百华曾是上棉厂的包装工人,20岁那年光荣入厂,在这里遇见了晚自己一年入厂的妻子。“当时,我老婆就在落纱车间上班,我们是在这里相识相恋、结婚生子。”回忆起那段有血有肉的青春岁月,朱百华和记者聊起了自己的故事。
进入厂区,偌大的老式厂房,早已没了昔日的热闹。因为不忍离开曾经工作的地方,2003年2月,上棉厂改制后,朱百华仍选择留在这里,2021年退休后,坚守至今。
“当时剧组来上棉厂拍摄的时候,我还奇怪这里能拍什么。直到女儿让我看《小巷故事》这部电视剧,我才知道我们的厂子火了。”朱百华说,这部电视剧就像是翻拍了上棉人的故事,剧中的点滴情节就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他见证了芳华岁月里,工人们用青春和汗水铸就的上棉辉煌。
上图为上虞棉纺织厂,下图为《小巷人家》在同一地点拍摄截图
上棉厂门口的不远处,是当时的职工宿舍。如今,楼里还住着当地居民,有些租给了外来务者。外立面积了灰尘,外墙还有些斑驳,诉说着岁月沧桑。
一家名为“上棉仲瑜烟酒副食”的小店开在宿舍区的路旁。店门口,65岁的沈仲瑜与妻子正忙着加工手套。沈仲瑜也曾是上棉厂的一员,“我是锅炉工,在这里工作、生活接近40年了。”沈仲瑜谈到,自己1970年作为知青下乡,1978年抽调回上虞棉纺织厂,一干便是25年。改制后,沈仲瑜也提前退休了,但他始终舍不得离开这里,便买下了这间房,一直住到了现在。
上棉仲瑜烟酒副食 见习记者 陈卓妤 摄
回忆起那段青葱岁月,沈仲瑜说,“那时候,上棉厂可是5000多人的大厂,光吃一顿中饭就能吃掉3头猪。工人们有一部分住厂里的宿舍,还有一些住在百官等地,上下班需要6辆班车一同接送。每到下班的时候,乌泱泱一群人赶来坐车,6辆大车一字排开,路过的人都知道是上棉厂下班了。”
“很多以前的老员工路过这里,都会来看看我。就算是不认识我的人,看到上棉仲瑜的门头,也会来跟我聊两句上棉厂的事情。”沈仲瑜说,这些年,许多上棉厂职工常常聚会活动,故地重游。
对于工人们来说,上棉厂承载了他们的青春岁月,而电视剧的热播又唤起了他们的热血青春——那是是工作中奋力拼搏、并肩作战的日子;是20岁出头,在厂里遇见了相伴一生的人……
秀水街,小巷人家的平凡岁月
11月20日,记者驱车来到《小巷人家》中小巷的取景地——宁波秀水街。遗憾的是,秀水街正在修缮,不能进入,只能在围墙外围远远瞧一眼巷内。
透过项目现场的安全门,还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与剧中的场景完全一样,道路两旁是年代感满满的民居,爬山虎密密麻麻攀怕在矮墙上,路旁的梧桐树遮天蔽日,部分广告牌还没拆除,还有成衣店、理发店等等,一眼就能看出电视剧拍摄时候的样子……
电视剧火了,不少人心中关于秀水街的记忆被唤醒了。
宁波秀水街正在施工中 见习记者 陈卓妤 摄
秀水历史街道雏形源于唐代,与宁波城始建几乎同步,跨度长达1200年之久。千年前,秀水街区的大桥街东侧、广仁街南侧、秀水街西侧均为河流。这些河流成为划分街坊的界线,每个街坊内又衍生出若干小巷,“推窗见水”是寻常百姓的生活写照,是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江南人居群落。
秀水街区修缮工地的保安师傅听说我们也因电视剧《小巷人家》前来“打卡”,略带遗憾地说,“ 这段时间总有一些外地游客来打卡,你们一个月前来就好了,现在工程开工了,进不去了。”保安师傅透露,秀水街区修缮工程预计需要3年,“你们3年后再来,那个时候,秀水街或许就像宁波鼓楼一样,成为宁波的游乐胜地了。”
宁波市海曙区鼓楼街道秀水社区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当时电视剧来此取景的时候,大家都激动不已。“我们办公室同事每天都在追这部电视剧,剧中七八十年代真实的居住场景都是我们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不只是民居,甚至每一棵傍屋而长的绿植,我们都很熟悉。”
秀水社区街道内展示的部分秀水街照片 见习记者 陈卓妤 摄
正午阳光影视有限公司副总裁赵子煜说,他和宁波缘分很深。2019年,他第一次到秀水街为《大江大河》取景,后来《大江大河2》也在这里进行了部分取景。宁波保留了相当比例的有江浙特色的建筑群落,十分贴合原著里的地点设定。尤其是秀水街这条历史街区的完整留存,在导演堪景后,对于剧中“小巷”这个主场景,一下子就有了落地还原的真切感。
秀水街,洋溢着宁波最纯正的市井生活气息,散发着地道的历史文化古韵。家住秀水街附近的徐奶奶告诉记者,秀水街是宁波历史最悠久的传统居住区之一,也是宁波老城内格局、风貌最为完整的片区之一,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年。
《小巷人家》呈现的就是秀水街小巷人家的平凡岁月,对徐奶奶来说,很亲切,很真实,就感觉回到了七八十年代的秀水街。“但秀水街确实‘老’了,需要对这里进行保护修缮,期待三年后这里历史文化风貌能吸引更多人前来打卡。”
光与影,记录时代的发展脉动
如今的上棉厂已是私人企业,但好多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留下这份青春记忆。
在上棉厂不远处,有这样一座特别的摄影纪念馆——“芳华”·上棉记忆影像馆。走进这里,就像是打开了一代人心中尘封已久的记忆。
“芳华”·上棉记忆影像馆 见习记者 陈卓妤 摄
芳华·上棉记忆影像馆共两层,展览面积近500平方米,分为生产、生活、匠心、芳华、依然五大版块。馆内素材是通过近两年时间收集、征集来的,150余位热心上棉工友参与其中,捐赠了1000余张照片,200余件老物件。
墙上一张张老照片虽无声,却胜过百语千言,将那一段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娓娓道来。对策展人吴德来说,这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青春记忆。“我原本是上棉厂的一名机械工,这也是我18岁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吴德告诉记者,工作的前5年,他是厂里的摄影爱好者,工作5年后,正式转入上棉厂宣传部,开始成为了一名“时光记录者”。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吴德用他的相机,定格了热火朝天的工作状态和精彩纷呈的业余生活。无论是青工赛事、技能比武、师带徒,还是舞会、春游等,都成了他捕捉的内容,也由此积累了近4万张底片,珍藏至今。
吴德拍摄并收藏成书的部分上棉厂职工生活照片 见习记者 陈卓妤 摄
现在,吴德已是资深摄影人,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浙江摄影家协会理事。过去的40余年间,他的镜头一直没有离开过上棉厂,即便已改制成了私企,他仍前往采风。2022年,吴德以上棉厂为背景的作品《一代芳华》,获第19届浙江省摄影艺术展览纪录类金质典藏,2023年入选第29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
吴德正在介绍作品《一代芳华》入选第29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 见习记者 陈卓妤 摄
吴德和记者聊起自己的初心。“我想展现上棉厂曾经的辉煌,希望用光影的形式把它记录下来,也想呈现那个激情澎湃的时代,让更多的有相同经历的人们找到共鸣,也给现在的年轻人一些启示和鼓励。”
《小巷故事》热播后,芳华影像馆几乎全天候开放,吴德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影像馆,了解那段曾经让人引以为傲的历史。“芳华影像馆只是起点,我还会继续收集有关上棉厂的一切,目前正在筹划出一本关于上棉厂的书,收藏上棉记忆。”吴德说,这是许多人特别是上棉人的期待。
同样值得期待的是,在未来,宁波秀水街区将作为宁波主城八大历史文化街区之一对外开放,将成为宁波传统生活的活态博物馆,在年复一年中,沉淀特有的精神符号,焕发新的生机,成为赓续历史文脉传承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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