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日报11月22日电(记者 赵旭)黑龙江省双鸭山市饶河县乌苏里江左岸的小南山遗址,被誉为中国玉文化的摇篮。在那里,出土了距今9000余年的玉玦和玉璧。从外形上看,玉玦是在玉璧的基础上沿圆的半径开一个狭长的口子。中国台湾的古玉专家邓淑蘋认为,这个口子就是“通天”的路径,这也就解释了最早期玉玦作为耳饰,基本都是有“通天“能力的巫师佩戴。已有学者指出,玉玦本应做“玉瑱”,而“瑱”与“天”发音近似。
小南山玉玦
还有一点值得说明的是,从红山C型龙和玉猪龙到凌家滩玉龙再到商代玦形玉龙,早期的中国玉龙一直保持着卷曲的体态。邓淑蘋认为,这种体态酷似昆虫幼虫或者哺乳动物的胚胎。如果再向前追溯,则很可能与“玉玦”这种环形有缺口的古老的玉耳饰有关。换言之,如果玉玦真的和玉龙之间存在着演进的关系,那么玉玦就同玉龙一样,也被祖先赋予了元气与生命蜕变的意义。
凌家滩玉龙
玉璧上刻画着同心圆(弦纹),邓淑蘋认为这些圆圈代表了古人观察到的太阳在天空运行的轨迹,其中最外圈代表冬至日的轨迹,最内圈代表夏至日的轨迹。而玉璧中心的孔,则代表天空中的北极点。
商代弦纹有领玉璧
玉玦和玉璧,在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敖汉旗的兴隆洼遗址中,也有一定数量的出土。兴隆洼文化中对软玉从玉料选择到加工过程中所表现出的“规范统一性”,也让一些学者认为其代表了软玉文化在东北亚地区取得优势地位的开端。至于为何是东北亚而不是全球其他地区,这可能既有偶然也有必然的因素。正如南京博物院的古玉专家左骏老师所说,当时的东北亚,石器工具的制作是比较发达的,善于找石头的人们应该也很善于寻找其中漂亮的石头吧。
然而单单漂亮显然是不够的,我们的先祖寻找的是一种今天称为“nephrite”的石头,nephrite的中文对应“矿物软玉”其实是非常具有误导性的,因为软玉不但不软,反而具有比黑色金刚石更强韧的内部结构。
于是问题就来了,如何加工软玉呢?从小南山到兴隆洼再到红山良渚,一个普遍采用的玉石加工方式是软绳切割。这是先民们将“玉”与“石”区分对待的一个重要方面——在此之前,人们只需敲击燧石或者页岩,就可以使得具有脆性和片状肌理结构的石材分离,取得边缘锋利便于持握的石质工具。
玉的软绳切割示意图
具有交错内部结构的软玉则完全不同,而且玉料珍贵,也不允许有大量的浪费。线绳切割,在最大化利用玉料的同时,也可以实现对玉料造型的精准把控。著名古玉专家邓聪老师认为,治玉的软绳很可能是牛筋或者鹿筋,而这种技术的发明很可能是受到了东北亚地区在狩猎活动中使用的弓箭上的弦的启发。
从小南山到良渚,中间相隔4000年。古玉专家、山东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特聘教授邓聪认为,这种对线绳切割的执着可能不仅仅是基于技术上的需要,而是更多带有文化宗教层面的色彩。“以柔克刚”之术,在史前玉器加工上,可以说表现得很充分了。
而邓淑蘋则认为,我们今天谈到中国历史,经常以一江隔开南北而论,而这是在公元四世纪上半叶“五胡乱华”,晋室衣冠南渡之后才逐渐形成的观念。而在此之前,从出土玉器的角度来看,邓淑蘋更倾向于把中国范围分为“华东”和“东西”,以大兴安岭-太行山-巫山-雪峰山为分界。华东盛行“物精(动物精灵)崇拜”,以玉琥和玉璜为代表;华西盛行“天体(太阳等)崇拜”,以几何形体的玉器比如圆璧和内圆外方的玉琮为其代表玉器。
玉六器之玉璜
玉六器之玉琥
玉六器之玉琮
玉六器之玉壁
玉六器之玉圭
玉六器之玉璋
在这个理论框架下,《周礼》中礼天地四方的“六器”,便是由华东的琥(常做虎状)和璜(常做双头共身的龙形象,与甲骨文的“虹”近似),华西的璧和琮,最后加上与军权相关,由武器演化发展而来的“圭”和“璋”组合而成的。
随着考古发掘在全国范围内的逐步深入,学界对考古玉器的认识也会逐步清晰起来。然而有一点是明确的,就是在中华文明的形成过程中,各种区域文化之间跨越空间和时间的双向交流碰撞从未停止过。今天的学者们小心剥离历史的层层堆积,力图通过蛛丝马迹去追寻中华先祖们创造的辉煌背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