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孙苗
晚上整理百度网盘里的照片，该删的删，该建文件夹分类的就做分类。翻阅诸多文件夹时，顺手点开了自己以前建的一个名为“文章”的目录，又很随机地点开了一个2015年10月.doc的文件。
这是一篇记录于2015年10月23日下午13:08分的随手记，我很惊讶于那个时候自己的思路宽广敏捷，也很惊讶于时年15岁的女儿的回应谈吐。如果不是里面谈论的事件的确是我们的家事，我可能会怀疑这是我转载的。我有些不记得里面自己提及的“TK11”，搜索了一下，就是当年丫头一直喊我一起看的“世界青年说”节目，当时我的感叹就一直是“当代的年轻人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忍不住想转一下自己当年的这篇记录：
早上孩子在门口穿鞋时说，早上醒来发现被子没盖在身上，所以感冒了。于是电梯里我们就开始聊说被子之事。我说看来得帮你找出露营用的那只红色睡袋来，拉链一拉你在里面就不怕踢掉被子了。
她笑。觉得睡睡袋很幼稚。
我说你小时候就是睡睡袋睡大的，在你刚出生不久，爸爸的一个美国朋友给你寄来三套衣服，外加一个羊羔的小玩具，虽然那个玩具的标签上有made in china的字样。那衣服里有一件就是睡袋，有两个封口的袖子，底下像个袋子一样把整个人装在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孩子开始脑补自己身为婴儿时裹在睡袋里滑稽的样子，吃吃地笑。
我说后来那个睡袋送人了。想起那个睡袋的接收人。我继而想起后来我送过一些孩子的旧衣给一个亲戚。那不是施舍，实在是我自己觉得那些套衣服很漂亮，因为穿的时间少，也还很新，不舍得扔，也不舍得捐给一些收旧衣的机构。我觉得会互相给旧衣的亲戚是因为真的很亲近。可是，后来我无意中知道那个亲戚厉声呵斥孩子的妈妈和奶奶不准许孩子穿旧衣，大意是说自己穿得起衣服。之后我没再给。其实平时经常会有朋友为别人讨要旧衣，很多人都说给孩子穿健康人家孩子的旧衣会有一种好养的寓意，觉得讨要旧衣是一种吉祥平安的象征。
我对孩子说那是因为他自卑，他条件没那么好，但偏偏就是这种自卑使他产生了极度的自尊。一个人总是在自己缺什么时就极力地要掩饰什么。
孩子接了一句说，有个加拿大人说，贫穷影响人的智商。
我笑，这句话怎么很像TK11里那些人说的，这是得打击到多少贫穷的人啊。在以前，一直都是说自古英才出寒家，从来纨绔少伟男。因为贫穷人家的孩子只有努力才有出路，所以他们都很努力，而富裕人家的孩子总是安逸贪玩一些。可是现如今，却有很残酷的一个现象摆在大家眼前，富裕人家的孩子其实都很努力，并且他们又明显比别人有更多的机会。你说呢？
孩子点头认可。
在几年前有个人大代表提过这么一个议案，她说不建议农村孩子上大学。当时这句话引起舆论哗然，抨击她的人不计其数，觉得她这是在搞不平等，剥夺人权。总之各种讨伐的声音。其实从另一个角度去想，这些年来（站在2015年的角度说的），果真是有很多农村家庭为了培养一个大学生是极其艰难的，等到那个孩子毕业发现工作难找，钱难挣，外面的世界很难混，于是消极堕落的有，厌世轻生的有。对于这一类人，其实果然是不读大学的好，早早去打工养家，早早结婚生子，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到贫穷，我想起一个很有名气的文化人给她女儿的建议里有这么一条，就是叫她选以后的结婚对象时要选门当户对的，这个门当户对不是指经济，而是指精神。不否认一个极度贫穷人家的孩子以后也会很有出息，但是如果他是靠着家里四处举债维持他读的大学，靠着留守农村的兄长姐妹放弃学业来保他的求学，那么他的精神上是肯定有着无比的亏欠的，他没出息也就罢了，但凡他有点能力了，他就觉得他时时刻刻处在报恩的内疚之中，各种接待招待帮忙，总之整个婚后生活会受到各种可能的侵袭，那样的家庭很难有自己的安宁闲适。
贫穷不是一个人的错，但是贫穷是有后遗症的。当我说完这一句时，已经到了孩子的学校。看着她走进校门。
我们其实只是在聊被子，可是我们的话题却结束于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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