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会思考究竟什么样的电影是好电影。有的电影场景恢宏壮观，令观众享受到极好的视觉体验；有的电影故事讲得好又笑点不断，能让观众捧腹大笑；也有的电影讲究叙事和拍摄艺术，风格文艺而高雅，给观众带来浓厚的艺术感。尽管衡量标准各有不同，电影《乘船而去》又给出了一个非常简单也不新鲜的答案：质朴而平静地讲述普通人亲密而又疏离的家庭关系，以及当下与年轻人渐行渐远的故乡。这些并不是新话题，怀揣着真诚的心态讲好了却依然能够让观众产生深深的共鸣。
在刚刚过去的第37届中国电影金鸡奖颁奖典礼上，陈小雨导演、编剧的电影《乘船而上》获得了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提名、最佳导演处女作提名，演员刘丹凭借其中的苏念真一角获得了最佳女配角。电影讲述的是，独自生活在运河边农村的老太太周瑾突然被确诊脑瘤，漂在外地的子女不得不回乡照顾。大女儿苏念真在上海经营留学咨询机构，她坚持要给母亲最好的治疗；小儿子苏念清是个四处漂泊的导游，他支持母亲放下，接受无常。在死亡面前，周瑾寻找着精神的归宿，苏念真和苏念清在不断发现母亲秘密的同时，正与故乡失去最后的连接。
电影讨论了家庭关系、离乡和死亡的命题。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江浙沪地区的家庭，周老太太不愿意离乡，一直独自生活在村里。她生活中的期盼其实和社会上普通老太太一样：盼着女儿能带着孩子回来吃顿饭，盼着儿子能够早点结婚生子。导演陈小雨有拍摄纪录片的经历，显然可以看出他对中国家庭关系的洞察非常深切，捕捉到了那些幽微又典型的生活场景。比如，女儿回家前，母亲连被褥都晒好了给他们备用；女儿离家时，母亲拼命给他们塞日用品，尽管她并不感兴趣；偶尔，母亲也会唠叨儿子快点结婚成家，好让自己“安心闭眼”……这些细枝末节所传递的普适性情感，适用于大多数中国普通家庭。
年轻人与故乡的关系也是影片讨论的话题之一。如导演在这部电影的自述中讲述，尽管非常明白“不要让角色成为导演的传声筒”，他还是让影片中的阿涛说出了他最想说的那句话：“你现在长大了，爸爸妈妈的家，都不是你的家。”对苏念真和苏念清而言，时代发展，传统断裂，他们早已奔赴远方，与家乡几乎没有根系的联系。然而，他们在外的生活又不是可以安放所有的失落和飘零。如此，纠缠在回不去的故乡和扯不断的生活之间。
电影中，母亲罹患脑瘤的这个情节，让这个家再次打碎重组。苏念真和苏念清回到老家照顾母亲，重新感受在家乡生活的苦乐，同时也没有摆脱既有生活的牵绊。从世俗的视角来看，这两个儿女都是孝顺的子女，不过却也难以给母亲最有用的情感慰藉。每个人还有自己的困境和无奈。让观众觉得真诚的是，电影并未将这些编织成强烈的戏剧冲突，而是将它们散落在日常对话中。这原本就是夹杂着苦涩的庸碌的生活。
演员刘丹凭借苏念真这个角色获得了金鸡奖最佳女配。电影中，长女苏念真在事业上能拼能干，在生活中强大坚韧，又颇有几分长姐的强势。不过，在生活的夹缝中，苏念真也有对过去的深深眷恋和对现实的无奈妥协。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老家在江浙沪乡下，自己在上海打拼的事业型中年女性形象。刘丹用细致入微的表演将这个复杂的角色呈现在观众面前。
据说这部影片的拍摄成本不足两百万，当然线下也没有收获多少票房。不过在豆瓣上，该电影有近三万人打出了8.1分的高分。网友普遍认为，《乘船而去》毫不矫揉造作，也不刻意煽情，情感表达得克制而理性，恰到好处地点染出了这一家人的人生画卷。观众可以深深感受到导演对外婆的情分、对故乡的眷恋和犹疑、对年轻人与故乡疏离的思考，还有面对生老病死应该如何面对的问题。这些可以说是老生常谈的话题，电影也没有为了表现困境或痛苦的真实性而去“特写”或放大痛苦，而是非常率真而质朴地表达了出来。
其实，这些话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电影没有给出，就像是生活也不会给出一样。家可能离得很远了，但每个人依然要找到自己的路。
记者:徐敏 编辑:邢媛 校对: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