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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在梅兰芳大剧院看了两场戏,“国戏风华——中国戏曲学院2024年展演季”的翟谦专场,前一晚是《锁麟囊》,第二天是双出:《荒山泪》的“夜织抢子”和《三堂会审》,中间是衣麟主演的《林冲夜奔》。类似的演出季,戏曲学院搞了多年,每年都有值得一看的戏,尤其是学生,可以看希望和未来,青年演员,可以看成长,今年的演出也仍在继续。
翟谦是张火丁京剧程派艺术传承中心的学员,自2015年中心成立至今,跟张火丁老师学戏已有十年,现为大连京剧院在职演员,经常在大连宏济舞台贴演程派剧目,票房不错,得到戏迷的关注和认可。
最早一次看翟谦应该是2018年,中国戏曲学院张火丁京剧程派艺术人才研习班汇报演出,在学院戏剧场举办,三位学员汇报演出三折戏,翟谦演的是《朱痕记•舍饭》,姜笑月的《战金山》,杨晓阳的《坐宫》。《朱痕记•舍饭》是程派传统戏中的一折,虽为目前程派演员演出不多的剧目,但是打基础的老戏。翟谦当时还是学生模样,唱做都很规矩。这出戏是和李海青老师学的,李老师和张火丁都师从李文敏学程派戏,此前在北京京剧院,后来转做老师,是特别优秀的旦角演员,在一些音配像中经常看到她。
第二次是在2020年,潘钰、翟谦、殷婵娟、姜玥名、李林晓五位学员合演《锁麟囊》,张火丁老师的固定搭档徐畅配演赵守贞,班底也是火丁老师合作最多的国京三团,翟谦好像演的是《春秋亭》一折。这种合作演出非常考验演员,同台对比,好在是一个老师教的,风格比较统一,看起来戏是顺的。
10月24日和25日在梅大看的两场演出,是第三次。这两场,尤其想看的是《三堂会审》,因为张火丁到现在没演过,虽然之前曾说,终归是要演的,但现在看来希望渺茫。如今学生贴出来,应该会展现一些老师的艺术特色吧?翟谦俨然成熟起来,表现很好,非常稳,与之前的印象判若两人。
这两场戏倒不想多说什么,闹心的是梅大的舞台。
梅兰芳大剧院台口,一字排开,严严实实摆放了一排塑料花,“花势”茂盛,严重遮挡一层观众的视线。想观看戏曲表演的全貌基本不可能,小腿肚以下永远不可见。《锁麟囊》演出结束后,同去的朋友问我,那排花不影响演出吗?我说,忍了。第二天,《荒山泪》抢子,张慧珠护住儿子宝琏,母子跌跪在地,苦苦哀求军官,这一大段精华念白是在花丛中完成的,而且被花遮挡得几乎只剩下母子的头首可见,十分滑稽。
这还算能忍,瞬间即过。到了《夜奔》,简直“惨不忍睹”,林冲在花丛中载歌载舞,辗转腾挪,但只见半身,不见脚步。要知道,《夜奔》不看腿脚功夫,不只是少了可观赏的内容,简直就是买椟还珠。“说书的凭嘴,唱戏的凭腿”,所以看戏当然是要看腿的,当然不是只看大腿。
况且,这戏中,林冲星夜走边,身段繁复,矮身段多得数不过来。然而,梅兰芳大剧院却让林冲在花丛的“掩护”下“奔走荒郊”,想看个全身都难,真正是“红尘中误了俺五陵年少”。再加上演员个子本就不高,有的矮身段,比如探海,基本被花淹没了,怎一个惨字了得。有人可能会说,让你看戏的,谁让你看花了?奈何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北京看戏常去的剧场不外乎长安、国家大剧院戏剧场、梅兰芳大剧院,现在还有吉祥和新张的人民剧场。说实话,梅大的音响效果要好于长安,但看戏感受却相去甚远。国大戏剧场和梅大的三楼都被称为“猴山”,即便坐在座位中也令人胆战心惊,恐高的千万别去。这两个剧院的座位设计显然是歌剧厅的思路,没顾及戏曲观众。
在去过的诸多剧院中,看戏感受最好的莫过于上海的天蟾逸夫舞台,坐过的不同位置,观戏都非常舒服。
曾在国家大剧院看过该院制作的京剧《赤壁》,核心的一场戏是曹操、周瑜、诸葛亮三人同台对唱,舞台调度是周瑜和诸葛亮各据大小边,曹操在九龙口处设置的高大战船上。我想楼上的观众知道有曹操在,但应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吧,最多能看到船帮。
梅大初营业时就去看戏,三楼,只能看到演员的头顶,然后就非必要不去这个剧场了。虽说好演员脖子也会演戏,但头顶演戏可能更难一些,除非唱《顶灯》。梅大只有二层是最佳看戏位置,但二层只有包厢,座位极少,票价当然是最高的,并不适合购票的普通观众。
剧场设计有硬伤,也只能修修补补——比如三楼的栏杆重做了,因为不重修,观众摔下来的危险时刻存在——解决不了本质问题,但至少别雪上加霜,梅大这一排塑料花就属于增丑的装饰行为。
无论是为遮挡台毯还是走线,都应该用最不影响观戏的方法,既然卖票,就应该考虑观众的感受,尤其是一楼、三楼的普通观众。有的舞台就做得很好,用与台板同色的包线盒处理台口的走线,而且是弧形、梯形的包装,微微隆起的效果,在观众视野中几乎可以忽略。
说回当晚梅大的演出。林冲在花丛中夜奔后,接下来的《三堂会审》,就真正是审花案了——花魁一直跪在花丛中。
其实,不要说遮挡视线,让观众看到舞台上有塑料花,就够俗气了。如果演《游园惊梦》《火焰驹》等游园戏,会更加扫兴,观众要看的是演员眼睛中的花园景致,传达心中气象,可舞台偏偏给“配合”出了具象的塑料花来,那就不只是林冲花丛夜奔的违和感,而是真正地搅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