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出了第70本书,在南京生活多年的他,这次将目光聚焦于南京的地名文化。在《彼此的抵达》这本新书里,他以南京的地铁线路为脉络,通过解读地铁站名的方式,一一展现沿途南京人文历史景观。
与《搭地铁玩北京》、《搭地铁玩上海》等手册相比,薛冰的这本新书虽也有导览功能,但对南京人文历史的挖掘更为深刻,文本也更具文学性。
彼此的抵达,抵达了哪里
行进的地铁,将南京地名像珍珠一样串起。通过它,“不但能看到这些地名的历史,也直接关联着我们当前的生活,还可以展望我们未来的世界。”
在17日的新书分享会上,薛冰与南京地方史学者陆晖、纪实摄影师冯方宇等人,以图文方式,“打通南京地脉,探寻金陵文脉”。
书名为《彼此的抵达》。彼此是谁,又抵达了哪里?
据介绍,南京第一条地铁2005年才开通,但是南京地铁规划是从1984年就开始了。当时南京在做城市规划时,预留了20条地铁线的线路,把地铁沿线和地铁站点全部空了出来。到目前为止,地铁已经开通了13条线,473公里,目前正在建设的多条线路,有198公里。
为了给各地铁站取名,南京市政府专门成立了一个委员会,由南京市交通局、南京市民政局等专家,以及南京市各个方面的学者来进行专业论证。地铁站名,不仅仅是简单的标识,它还承载着这座城市的记忆、情感和历史变迁。轻叩这些站名,像是打开了一扇扇通往南京过往岁月的大门。
下马坊、神机营、鸡鸣寺、文靖路……每一个站名背后都有一段甚或几段扣人心弦的六朝故事。“站名不是简单的几个字,它的背后还有非常丰富的内容,而且也应该说有可能有非常吸引人的故事,了解了这些,我们走过的这一段路也就不再平凡。”薛冰说。
全国有59个城市有地铁,《彼此的抵达》是国内首部全彩的地铁站名文化图书,也是第一本全景式展现南京地铁站名文化的读本。这本书第一次让人从地铁的角度来看南京文化,沿着地铁交通线,可以一章一章地去翻看南京的历史文化,看南京的现实生活。
在这本书里,他以细腻的笔触和严谨的研究,将294个站名所蕴含的文化内涵一一呈现,无论是古老的历史遗迹相关之名,还是具有地域特色、民俗风情的站名。
他为每一个站名写下简短的六七百个字,“要写出新意,要经过大量的核实。这六七百个字是不容易写的。无论是历史资料,还是现在的资料,尤其是现在的资料,有些是有误的,或者说和更早的史料相比是不太一样的。这本书我觉得有一点点正本清源的感觉,把大家过去容易迷糊的或者有误解的地方,尽量用比较准确的语言表述出来,书里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根据的。”
书中,摄影师冯方宇精心拍摄了很多照片,让读者更为直观地看到南京的历史。“这是西安门的一张照片,大家看到我们特别拍了城门洞里的路,为什么要拍这个路?因为城门洞里的这条路还是明代铺起来的,当年皇宫里面进进出出走的就是这条路,所以我们要特别把路面展现出来。”薛冰专门翻到这张照片与大家分享。
地铁是城市生活空间最先进、最方便、最快捷的一种公共交通方式,大大延展了我们的活动空间,让我们能够轻松地走出老城,到附近区县,再到周边都市圈。彼此的抵达,抵达的是南京的地脉与文脉。是人们与地铁站名的遇见,与南京人文历史的亲近。
科幻世界:对地铁的无穷想象
通过地铁运输,我们虽不能瞬移,但在“时间和空间上,都会让人有一种穿越感”。薛冰说,在《西游记》或其他神话故事里,能看到那些神仙一会儿到地下,一会儿到天上,今天地铁的运行方式也很有特点,有的是在地下走的,有的是在地面走的,还有是在空中走的。我们自己不动,就可以上天入地。
1863年世界上第一条地铁在英国伦敦开通,它便以怪兽之姿闯入人们的生活,对地铁的书写也有百年之久。在以往的地铁书写中,神话故事里没有地铁的身影,但在科幻文学中,它成为常客。
1917年,扬州作家毕倚虹发表科学小说《未来之上海》。小说从1916年写起,这一年的故事主角因海难漂流到了一个海岛上,等他获救回乡(上海),没想到此时却已经是2016年了。小说主要写了2016年上海的景象。这时候的上海,科技依然发达,有可以将人单独升上半空的“自由升降机”,有飞艇,地底下行驶着无人售票的地底电车……
现实中,上海首条线路正式运营是在1993年5月28日。科幻比现实早了70多年,书中的时间又比现实慢了20多年。
“铁路在世界上一出现,就得到了西方世界各大经典作家的青睐。但19世纪的地下铁路——地铁,在19世纪这一小说的黄金时代中却几乎没有一个在文学场景中露脸的机会,除了切斯特顿偶尔在他的小散文中评议几句。”同济大学文化批评所博士殷罗毕认为,“19世纪敏感而伟大的小说家们之所以不乐意写地铁,其根本在于,他们都嫌地铁太不黑暗,太不神秘,太不恐怖了———地铁中充满了煤气灯、电灯的照明。相比地窖、下水道和地下室,这里太亮了,几乎谈不上有任何秘密。”
但在20世纪中期之后,这种情况有了很大改变。
1971年,北京开通了大陆第一条地铁,之后是天津、上海、广州、长春……地铁在人们的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人们从最初对地底电车的幻想与渴望,到对地铁熟视无睹。地铁已不再新奇和神秘。在对地铁的书写中,他们不再将地铁作为叙事工具或情节点缀,而是将它放在故事发生空间的重要位置上来。2010年末,韩松出版小说《地铁》,这和刘慈欣《三体》一同被誉为近年科幻小说的双璧;2021年,俄罗斯作家德米特里·格鲁霍夫斯基的《地铁》系列被引进翻译成中文出版,这部发表于2002年的作品在国内科幻爱好者中也引起了关注。在他们的故事里,无数个故事在这里发生。
文学里的地铁:与历史的不同讲法
同样是以地下轨道交通为脉络挖掘历史,《彼此的抵达》是通过地铁站名辐射周边地区的人文历史,薛冰的写作偏于方志式的;而美国作家科尔森·怀特黑德在《地下铁道》中讲述美国内战史、奴隶史。他的写作则偏重于文学式。
《地下铁道》讲述1850年代美国黑奴逃亡的故事,黑奴女孩科拉在一次次被鞭打后,决心从南方的佐治亚种植园向北逃亡。她穿过沼泽的黑水和森林的幽暗,搭乘秘密地下铁道,一路向北,最终投奔自由。
在美国历史中,“地下铁道”本是一种隐喻,指的是帮助奴隶逃往自由州的秘密路线。但在《地下铁道》一书中,科尔森·怀特黑德将这条无形的铁道变成了实体,通过这条逃亡铁路线,带领读者穿越美国的历史和地理版图。
同样是对历史的关照,文学家与地方史学者的书写方法完全不同。
从文学的视角,地铁是重要叙事空间,是城市文明的重要意象。
前者,像几米的绘本《地下铁》,都市男女在这里邂逅爱情;后者,以1959年雷蒙·基诺出版《扎齐在地下铁》最具代表性。这篇小说讲述了一个乡下小姑娘扎齐一心想到巴黎坐地铁,可到了之后,却一次地铁都没坐。在这里,地铁成为城市文明的符号。
这些关于地铁的叙事,关照的是当下的城市生活。这在历史的讲述里是缺失的。文学的、科学的、史学的,各自描述了地铁的不同侧面,并赋予它不同意涵,让人们从地铁身上看到更多。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臧磊
参考资料:地铁文化想象的历史与现实 殷罗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