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乐观、豁达,人们往往会想起苏东坡,其实,刘禹锡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已经弄清楚刘禹锡籍贯洛阳,(详见本报11月11日A13版)也讲过他如何笑着走人生的下坡路,(详见11月8日A11版)今天接着说说他的好心态。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要说刘禹锡家境还不错,自七世祖刘亮追随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刘家“世为儒而仕”。父亲刘绪虽因“安史之乱”未能参加进士考试,但因为书读得不错,很有才华,后来也做了官。刘禹锡是家中独子,受到的温暖与关爱可想而知。
刘禹锡的科举之路也极其顺利,三年之内考中三科:进士、博学鸿词科、吏部取士科。不过二十岁出头,他便“三登文科”,真是风光无限。
很多人都说刘禹锡站错了队,跟着王叔文搞什么“永贞革新”,为此断送大好前程,付出了巨大、惨痛的代价。“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中,他被一贬再贬。
搁一般人,肠子都悔青了吧?刘禹锡不后悔。
初次被贬在朗州(今湖南常德)十年后,44岁的刘禹锡被召回京城,岂料他傲气不减,豪情依旧,在京城玄都观慷慨赋诗:“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坊间传说,皇帝鼻子都被气歪了。
这回,他被贬到了更远的地方!
又过了十多年,刘禹锡年近花甲,受宰相裴度等推荐,到京城任主客郎中。总算苦尽甘来,谁知他再游玄都观,又写了一首诗:“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好一个“前度刘郎”,他在诗前小序中有意重提旧事,看不出有丝毫后悔的意思。难道他是对此前被贬之事耿耿于怀,写诗讽刺?这回不知道又惹恼了谁,裴度本想重用他,结果也黄了。
有人评价刘禹锡,“逞一时意气,误一生大计”,但他早就说过:“丈夫无特达,虽贵犹碌碌。”他胸怀大志,大富大贵从来不是他的追求;心怀正念,走一条“错”的人生路又如何?!
退居洛阳6年后,71岁的刘禹锡在病榻上写完了自传《子刘子自传》,没有夸耀自己的文学成就,没有抱怨自己的坎坷人生,竟花了不少篇幅为王叔文辩护,至死力挺“永贞革新”:“其所施为,人不以为当非”,王叔文的各项措施,无可非议。
清代王鸣盛在《十七史商榷》中评价:“叔文行政,上利于国,下利于民,独不利于弄权之阉宦,跋扈之强藩。”中国唐代文史研究专家卞孝萱在《刘禹锡年谱》中也说:“王叔文政治革新集团在当时是有积极意义的,《顺宗实录》、两《唐书》对他们多贬词,是站在守旧的立场。”
不悲秋,也不服老
当初父母为刘禹锡取名的时候,对他寄予厚望,“禹锡玄圭,告厥成功”,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像大禹一样有所作为,受到封赐——虽然刘禹锡没有实现政治理想,但他的文学成就足以“告厥成功”;他的乐观豁达至今影响着我们,也足以“告厥成功”。
在刘禹锡的诗作中,有许多咏秋景、咏老境的佳作。
本系列开篇就赞过他的《秋词二首》,其一曰:“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那时他还年轻,心态好不奇怪,但他年迈之际仍不悲秋,着实难得。
70岁时,他又作《秋声赋》:“嗟乎!骥伏枥而已老,鹰在鞲(音同勾)而有情。聆朔风而心动,盼天籁而神惊。力将痑(音同瘫)兮足受绁(音同泄),犹奋迅于秋声。”豪气更胜当年!
他不悲秋,也不服老。花甲之年,他在京中受人排挤,外任苏州刺史,途经洛阳,因冰雪天滞留,正好跟白居易饮酒作诗。二人痛饮达旦,彻夜长谈,刘禹锡作《赠乐天》曰:“在人虽晚达,于树似冬青。”人在世间虽然晚年才得志,但就像树木在冬天依然翠绿!
到了苏州,刘禹锡收到白居易的信,见其中诗句颓废、伤感,便再写一首诗给老朋友打气:“风云变化饶年少,光景蹉跎属老夫。秋隼得时陵汗漫,寒龟饮气受泥涂。东隅有失谁能免,北叟之言岂便无。振臂犹堪呼一掷,争知掌下不成卢。”
少年叱咤风云,老夫蹉跎光阴,人们往往畏惧衰秋与寒冬,但秋隼和寒龟亦有生存之道。人生莫测,命运无常,不能因一时失意而消沉,向前进,莫后退,说不定哪天就能抓住机会!
对于老病,白居易有时不免感伤,他给刘禹锡写了一首《咏老赠梦得》:“与君俱老也,自问老何如。眼涩夜先卧,头慵朝未梳。有时扶杖出,尽日闭门居。懒照新磨镜,休看小字书……”
刘禹锡作《酬乐天咏老见示》鼓励他:“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废书缘惜眼,多灸为随年。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音同消)然。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最后一句,总让人忍不住多念几遍: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洛报融媒·洛阳网记者 杨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