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 | 不同文化、不同人群的互相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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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黑色的皮肤在昏黄的灯影里泛着光泽,他们奔跑着,满台湿润的泥土在脚下翻飞。剧院外是上海迟来的冬天,然而看到这段舞蹈的人,嗅到了春天大地爆裂的生命气息。《春之祭》,斯特拉文斯基在1913年作曲,皮娜·鲍什在1974年编舞,现在,由来自非洲14个国家的舞者唤活了这部作品里呼啸的生命力量。

塞内加尔舞者杰曼·阿科尼最早在巴黎歌剧院看到白人舞者跳这支作品,她从中看到了故乡,闻到了非洲土地的气味。多年以后,阿科尼成为一手创立非洲现代舞教育体系的“舞蹈教母”,她在76岁高龄时,带领非洲舞者在塞内加尔的达喀尔复排皮娜的《春之祭》。又是5年过去,因为疫情而解散、各奔东西的非洲舞者重聚,从塞内加尔的海边到伦敦萨德勒剧院,再到上海,无论脚下是非洲的沙滩还是亚洲的泥土,这些狂舞的黑色身体制造了如此强烈的意象:仿佛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和皮娜的编舞是为他们而生的,一股从土地里、从血肉里迸发的原始之力,冲破了种族和文化的区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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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之祭》的演出前,阿科尼表演了她的代表作《礼敬先祖》。她今年82岁,身材依然高大,健美,在舞台上迈出的每一步坚定极了,她裸露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80岁的她当然不可能拥有18岁的身体状态,但这无关紧要。她的身体,以及那些来自非洲不同角落的姑娘、小伙的身体,年老的身体,年轻的身体,在《春之祭》和《礼敬先祖》相遇的时刻,在不同族裔和文化的交点上,完成了一次关于非洲的自我言说。

阿科尼的祖母是西非约鲁巴地区的女祭司,她最初的舞蹈训练是约鲁巴的祭典。剧院里没有篝火,她在身边撒下泥土和鲜花,庄严地穿行于舞台,这舞蹈既是亲人之间分享,也是在人生天地间的祈祷。她的舞蹈动作里能辨认出来自约鲁巴传统戏剧和祭仪的身段,但这无关异国风情或民俗,非洲遥远的传统毫无痕迹地加入欧洲当代的音乐和舞蹈,如同一场自然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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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年轻人舞出的《春之祭》是更强烈的表达。制作方之一的伦敦萨德勒剧院强调不要给这个版本增添“非洲版”的定语,在非洲复排皮娜的作品,本意不是“让非洲艺术家搭上欧洲文化的快车”。正相反,皮娜对西方发达文化存有激烈质疑和反思,而阿科尼很早就从这个作品的野蛮的生命表达中,辨认出非洲的文化和信仰。也确实如她所料,接受过传统非洲舞蹈训练的孩子们,与《春之祭》相遇时,他们从不熟悉的动作里爆发了非凡的活力——在这场悍然的生命表达中,洲际、族裔和文化的藩篱是多余的。

阿科尼始终难忘父亲完全自传后说的一段话:“愿这世间所有人,不论出身和信仰,都能领悟到彼此互相成就,并因此达成对话,瓦解偏见。”她促成的这一版《春之祭》何尝不是这样呢。

  作者:柳青

文:柳青图:剧院供图编辑:王筱丽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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