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有一种艺术享 “仙工” 美誉,闻名全球,跨越两千年。在历史长河中,它曾被帝王将相、达官显贵乃至欧洲权贵视若珍宝,也曾一度为新中国源源不断带来外汇财富。你可曾想过,为什么牙雕的盛产地是广州?又是什么让它魅力非凡?在一方小小的象牙上,它能展现出怎样令人惊叹的世界?仙工神品牙雕大厅 于陆 摄
在2017年中国停止象牙商业加工和销售后,一批牙雕传承人对新材料积极求索,让这门古老的艺术焕发出新的生机。这个月,广州市文化馆展出一批经典牙雕,并为这场展览命名为“仙工神品”——这是2017年我国全面禁止象牙及制品贸易以来,举办的最大规模牙雕专题特展。匠心独运,巧夺仙工
广州盛产象牙球、象牙船、象牙扇等外销品,以至于西方小说常常出现牙雕的身影。王尔德的《道连格雷的画像》中,这样书写道连对西碧儿的感受——“每当想起那藏在牙雕般娇小身躯里的神奇的灵魂,我心中就充满诚惶诚恐的感觉。”牙雕的人物有多精致呢,下面这张图里纹样复杂的神仙,实际却只有我们的一个手指头大小。牙雕 于陆 摄
其中,象牙球是“镂雕”技艺的代表作,一块完整的象牙料巧妙地镂空成层层相套的球体,令人叹为观止。
象牙球对原材料质量要求很高,通常在象牙末端实心部分截取一圆柱体。原料的表面不能有裂纹或者缺损。
而球上的雕刻离不开“卓花”工艺,那便是拿细于伞骨的锉刀在象牙上轻快娴熟地上下拉动,镂雕出各种细巧的花纹,极其考验师傅一气呵成的耐心,一旦失误,整颗象牙球作废。
骨扇是中西方结合的产物,最常被用于制作骨扇的材料是象牙。下面这把骨扇用的就是独特的“象牙拉丝”工艺。扇以拉丝底纹为基底,远看宛若蕾丝,殊不知“蕾丝”都由象牙雕刻而成。象牙扇 摄影:高天鹏
在一方象牙,有小巧精致的紫洞艇,有多层龙凤船。建筑、花鸟,人物、纹理汇聚,带给人关于海洋和琼楼玉宇的想象。
建筑物那么多配件,一块象牙如何实现?这就少不了“拼接”、“镶嵌”的工艺了。
牙雕还运用了古代建筑中的榫卯结构,来固定牙雕建成的楼宇。
牙雕 于陆 摄
而 “通雕蟹笼” 是受潮州木雕虾蟹篓启发,于 1956 年创新出的作品类型。牙雕 于陆 摄
蟹笼的雕刻需要高超的“镂雕”技法,笼中雕蟹,能够充分展现广州牙雕工艺的精湛和独特之处。蟹在传统文化中是丰收的象征,蟹笼中捕捉到螃蟹,也寓意着生活的富足。牙雕 于陆 摄
牙雕还有许多神仙人物的题材,展现了雕刻艺术家对仙境的想象。在刻刀下,花木娇艳欲滴,山石仿若有了灵魂般坚毅,龙舟仿佛在波涛中破浪前行,宝塔似乎在云端闪耀。牙雕 高天鹏 摄
在展览中,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尊龙形通雕。其精细已经到了肉眼不可视的程度。
在龙的身体内,通雕着三打白骨精的连环景象。中国传统文化在象牙上得到了一种叙事。
牙雕 于陆 摄
因为它能化作如同神仙居住般精巧细致、花纹复杂的仙境;能在肉眼难辨的精细之处讲述三打白骨精故事;能在层层相套、仿若迷宫般的象牙球上绽放花朵;能化成远看仿若蕾丝的象牙扇。广州牙雕,宛如一部微缩的传奇史书,在一刀一划流传广州的故事。千年传承,海上来客
早在西汉南越王墓的挖掘过程中就曾出土过五支来自非洲的象牙。早期,非洲象牙经波斯、阿拉伯、南亚及东南亚等地的商人辗转运至广州。岭南气候潮湿炎热,精细牙雕作品得以被温润地保存。牙雕 高天鹏 摄
唐代,本土工匠已经有了象牙劈丝工艺,发明出象牙席等珍品。
在宋代,广州工匠已能制作出内有三层且层层可转动的象牙球,被冠以“鬼工球”的美名。新航路开辟后,欧洲殖民者大量掠夺非洲象牙,并直接贩运来广州。这些象牙穿越了重洋和岁月,为明清时广州牙雕大放异彩埋下了伏笔。牙雕 高天鹏 摄
作为重要口岸,广州迎来了大量来自东南亚的象牙原料。这源源不断的原料供应,为艺术之花浇灌了肥沃的养分。清康熙海禁之后,广州成为了对外贸易的璀璨核心,大量原材料供应下,广州象牙雕迎来了它的黄金时代。
贸易不仅带来了来自异国他乡的象牙原料,更为广州象牙雕制品打开了走向世界的大门。
大新街 图源网络
今天的大新街,在明清时曾是广州著名的“象牙街”。直至1930年代,大新街一带还有120多家店铺,从业人员达到2700多人。《广州城坊志》曾有诗记载当年的繁华:“珍奇多聚大新街,翡翠明珠次第排。”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地方领导都很重视。广州刚一解放,时任广东省省长兼广州市长的叶剑英就指示“一定要把象牙雕刻这种工艺品组织和恢复起来。”作为得天独厚的“创汇工具”,广州牙雕和国家当时的经济需要是互相成全的。牙雕灯 高天鹏 摄
从1976年开始,广州大新象牙工艺厂就是出口额超百万美元的企业了。而80年代改革开放,广州牙雕更是迸发出新的创造活力。这些精美的象牙雕制品,如同文化使者,在对外贸易的舞台上大放异彩,吸引了无数外国商人的目光,进一步推动了中国工艺品的在外贸上的新地位。
然而随着80年代后国际上对象牙贸易的禁止,2017年底,中国大陆也全面停止象牙商业的加工和销售。
仙工神品牙雕大厅 于陆 摄
七年前,新华社记者采访牙雕传承人翁耀祥时,他正在创作广州牙雕的绝活“象牙球”,这像是一场对牙雕的告别。
在那时,牙雕传承人翁耀祥对记者说,“它不会也不能出售。这是我一生的热情。”
截止至翁耀祥,翁家已五代传承牙雕技艺。而他的儿子,还在继续学习牙雕。
翁氏牙球家族简介 于陆 摄
时代往前发展,尽管不舍,牙雕传承人表示他们支持这项禁令,并理解保护大象的重要性。
在小说《大象孤儿》中,主人公翰文出身粤派象牙雕刻世家,后来却成为了保护大象的战地记者。
小说里,翰文说了这样一句话,“想要做好大象保护,不仅需要知道大象数量在急剧减少,也要了解牙雕的历史渊源和文化内涵。”除了国家支持象牙雕刻大师转型,广州师傅对牙雕技艺的热爱和执着从未熄灭。他们积极寻找新的材料,猛犸象牙、牛骨等材料逐渐成为了牙雕技艺传承的新载体。
这种转型,不仅是对时代要求的顺应,更是对传统工艺的坚守和创新。“如何让艺术保持活力?需要我们的智慧。”牙雕传承人张民辉说。他开始探索利用牛骨进行雕刻,并发明了一种技术,可以清除牛骨上的霉菌,同时保留其光泽,并将数百块小骨头放在一起模仿象牙。广州牙雕师傅们的积极求新,让广州的牙雕艺术进入了“后象牙时代”,给牙雕带来了第二次生命。广州牙雕见证了广州这座城市在全球贸易史中的起伏变迁,它像一艘航行在历史长河中的巨轮。在时代召唤和传承人内生的坚守中,牙雕本身正书写新的传奇。
Feature: China's centuries-old ivory carving nears its end 新华社《社会政治学视域中的广府牙雕研究(1950—2019)》李俏梅
编辑 / 及格米
摄影 / 于陆 高天鹏
统筹 / 冷佳